周岐越阴沉着脸,这一路上都未与沈和堇说一句话。
倒是沈和堇喋喋不休,无他,都是在为赵意欢说着好话,疾风呼啸的声音都盖不过他的大嗓门。
“校尉你别往心里去啊,意欢是江湖女子,性子比较直,而且喜欢单打独斗。其实她人挺好的,有些时候,她的作用其实比我们还大些。”
说完之后,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她只是不喜欢官家人,绝对不是只针对您!”
这话还不如不说,周岐越脸色更黑了,手上的力道加重,将马驾得更快了些,沈和堇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两匹棕马一路飞驰着回了翰京,总归也就几十里路,虽说背上还有个人,但也能赶在午膳前进了翰京城。
周岐越径直回府,都没吩咐些什么,沈和堇知趣,便回了提案司,他入提案司没几个月,但与提案司的兄弟们倒是混得挺熟,先前听乘风说有几个兄弟受了伤,虽不危及性命,但也是十分关切,丝毫没有高门贵族的自傲与鄙夷。
乘风已近将傅玉阶请到了。
周岐越并未住在周府,而是在提案司旁买了一座小院,以便他可以及时赶到提案司应对突发状况。
然而,他大多时候还是直接住在提案司,这座小院统共也没回过几次。
周父前几年来过一次,发现小院破败得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便派了两个小仆过来负责洒扫,倒还像样些。
但院子里还是常年冷冷清清,只有在开宴请客时才能发挥它作为一个家的作用。
周岐越风尘仆仆地赶回时,傅玉阶正在偏厅里悠闲地喝着茶,赏着景,却不知道待会儿将是他此生最觉震撼、阴谋的一刻。
傅玉阶,上元二十一年出生于沐州的一个普通农户家庭,三年前考中的秀才,是周岐越父亲的门生,因其对编史有近乎狂热的兴趣,周夫保举将其安排入了史馆,虽说只是小小的典书一职,但于傅玉阶而言已是莫大的荣幸了,此后他便舍弃了科考,不求升官,一直待在史馆中。
周岐越披风还未解下,入了坐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悬明山除了贵妃墓群,到底还有些什么。”
周岐越先前猜测,那群借宿叶家庄的年轻人其实是一伙儿盗墓贼,为的就是悬明山贵妃墓群的宝藏。
但盗墓需掩人耳目,更何况,无人知晓贵妃墓的具体位置,这必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为了专心盗墓,这群人设计了个阴兵杀人的案件,想要让叶家庄的人离开,同时半夜让团伙中的幻术师制造阴兵的幻像,就是为了让叶家庄的人因惶恐而老实待在屋中。
可他现下觉得这伙人不单单是为了盗墓。
幻术并不是普通的街头把戏,要想练就幻术,非一日之功,就是整个翰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幻术师。
能召集不止一个的幻术师,在翰京城外,天子脚下,这群人显然另有所图,不可能只是为了墓中的那些金银财宝。
认识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周岐越这副焦急的模样,知悉此事事关重大,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迫使傅玉阶立马陷入了沉思。
史馆中有收录前朝的史料,他任典书这些年详读了史馆中八成的资料,关于贵妃墓群,这些史料中并未详记太多内容,若真是要说有什么贵重物品,怕是只有那样…但若真是那样东西,怕是那些组织的手笔了…
“传国玉玺!”傅玉阶惊呼,在想通这些事后连手中的茶盏都拿不稳了,茶水洒落,茶叶散开。
传国玉玺!?这绝对是周岐越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傅玉阶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声音已有了些颤抖:“我前年在暗市买到过一本手札,是一个宦官所记,手札中所说,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独孤悻见高祖已经攻打到皇城,原本想自缢于贵妃墓,但最终关头还是被底下人劝住,并逃往了南方,但逃亡仓促,很多东西都被落在了贵妃墓,这其中就有传国玉玺。”
说着,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忧心地看着周岐越:“夏朝建朝初期,高武帝曾命工匠修缮皇城,这其中就有玉匠。有传言,高武帝攻打到皇城时并未找到传国玉玺,而是命工匠重新雕了个假的。”
“我因担心招致杀身之祸,故将那本手札烧了,其中所记并未透露给其他人,”初春的天气仍是寒凉,但傅玉阶额前已冒了冷汗,“看来已经有人先我看过了这本手札。”
周岐越皱眉沉思,难怪这群人有如此大的阵仗,看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此次一举扳倒天子威严。
只可惜这群乱臣贼子注定只能是野心勃勃而中道崩殂。
“此事你不可再与旁人说起!”周岐越起了身,命乘风将傅玉阶送回。
“校尉放心,这些规矩玉阶还是懂得。”
他换了身官服,挑了匹府中最快的马入了皇城。
玉瓦红墙,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太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