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不回天机阁,自然也会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以及应对的方法。
墨夫人曾经为越澧设下过一个护国大阵,因为最开始那几年,越澧和天机阁的关系极度僵硬,越澧天机使在天机阁的任何诉求都被忽视,墨夫人为了防止天机阁在山河社稷大阵上做手脚,便在成立天户司后,为越澧铺设了护国大阵,以抵消一些山河社稷大阵可能会为越澧带来的负面影响。
同时,墨夫人还通过天户司收了一批弟子,教给他们阵术,分散到天户司在越澧的各个分舵中,仿照着天机阁下设天机处那般,每年上报天时情况,再由她根据当年山河社稷大阵的情况计算、调阵,以此来保证越澧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但自从墨夫人故去后,那护国大阵也没有人能管了,随着天机阁和越澧的关系缓和,越澧天机使在天机阁境遇也好许多,便没有人再将那个大阵当回事,也自然没有人去补充大阵所用的灵矿。
可今年年末,一道密令从天户司发往各地分舵,随着密令一起到来的,还有充盈的灵矿。
各地分舵的掌舵人展开密令,是一张调阵方案、启阵时间,以及一条言简意赅的命令——
“新年寅时,重启护国大阵。”
密令的末尾盖着两枚章,一枚是天户司司印,另一枚,是天璇国印。
但那两枚印旁的落款,却不是天户司的司监傅旻,而是一个他们只听过但从未见过的人名——“沈黎”。
“是天机处的那个?”
“今年新上任的天机使?”
“怎么是他发令下来?傅大人呢?”
“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傅大人现在自身难保……天户司和天机处都是这个沈黎沈大人主事!”
“嘶,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我不是听说这个沈大人被君上厌弃吗?”
“我这可是小道消息,别往外乱传啊,听说傅大人私开矿场,贪墨炭银,已经被下了狱了,现在天户司是沈大人说了算!”
“这可真是君威难测……”
“那我们现在,是要改阵吗?就……照他说的改?这距离过年不过十天了,他这个能不能行?会不会太仓促了啊?”
“是啊,护国大阵许久没用了,而且,我听师父说,就算是之前墨夫人在的时候,调阵也是要等山河社稷调整完才开始做,每年都得等到十五之后,他这怎么敢在新年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山河社稷大阵也才刚铺完吧?”
“对啊,按照行程来说,他那会儿人还在歧阳山吧?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他飞都飞不回来?”
“我还有个小道消息,听说,这位沈大人,今年应该是不去歧阳山了?”
“什么?!”
“那今年的山河社稷大阵,我们越澧岂不是……”
“所以,才要重启护国大阵呢。”
“这沈大人,算不算渎职啊?他这个调阵,能信吗?”
“上一任天机使死得不明不白,去年就没有天机使去天机阁,不也过来了吗?今年沈大人作为天机使拒绝去天机阁,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难道真的是天机阁已经失了本心……那为什么沈大人还会过来应令呢?”
“应该是当年和君上在天机阁的交情吧……”
“那我们这,是动还是不动?”
“动!今年越澧水灾格外严重,说不定就是天机阁那个山河社稷大阵的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主动一把!”
各地的天户司分舵开始行动起来,在年前加紧按照沈黎发下的调阵方案开始动作,驻在各地的暗卫将情况上报,沈黎从中勾选了一些名字。
“年后天户司重新选人,这几个分舵的人可以免考,”沈黎说道,“其他的人都得和其他想要进天户司的人参加春考。”
银桂收了沈黎递过来的名册,躬身应是,然后转身出去,迎面碰上了闻焕。
闻焕成功查出来了傅旻屯兵的地方,在傅旻准备鱼死网破之前把这动乱压在了城外,没有引起大的动荡,闻煜明便借这个由头将收上来的兵符又给了他。
闻焕倒是不在乎这种事,他只是惊讶感叹于沈黎的手腕,竟然真的在过年前就把傅旻斗下了大狱——甚至比他发现傅旻屯兵地方的世间还早。
而现在沈黎已经不仅是天机处的天机使,他名正言顺地接过了天户司,代替了傅旻的位置,准备大刀阔斧地整改天户司了。
沈黎抬眼看到他,有些奇道:“你不是最近很忙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君上命我准备今年的新年宫宴,”闻焕说道,“唔,就是主持宫宴。”
新年宫宴?
所谓新年宫宴就是君臣庆祝新年的机会,每个国家的习俗都不一样。
越澧的宫宴在年初一办,主要是因为年三十给臣子们回家团圆的机会,而年初一除了早上国君新年祈福外,主要就是互相登门拜年,所以把时间安排在年初一的晚上,将那些送年礼的使节也正好一起招待了。
“其实往年我也主持过,”闻焕有些苦恼,“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越澧今年来送年礼的使节有点多,”他压低声音,“甚至玉华都来人了!”
玉华。
想到这个国家,沈黎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虽然玉华和越澧被一道越山天险相阻,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冲突,但是作为东章大陆第二大的国家,又盛产矿石、擅长冶炼,国家实力虽然弱于玉华,但兵力上不一定比玉华弱,所以玉华几乎是一直在警惕越澧,哪怕越澧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野心。
如今玉华今年却要送年礼来。
沈黎的手在桌上无意识地叩了叩,对闻焕道:“既然来了,那我们也别怠慢了人家,把来的是什么人带了什么东西作礼都弄清楚,死物可以留下,活物一概不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死物总比活物好控制。
闻焕听明白了,他点点头准备离开,沈黎又把他叫住:“对了,君上还在北狱吗?”
“在吧,”闻焕有些迟疑,“君上这几天都在那里,在审傅旻。”
沈黎在心里默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