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看清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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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楚府,后院。
艳阳当空。
“肖骐,你哪里去?”
正在树下偷懒乘凉的叶九河看见匆匆走来的肖骐,咧嘴一笑,正了正身子,等着他过来与自己打招呼。谁知肖骐跟看不见他似的,直接略过他往前走去。叶九河这人招摇惯了,哪里忍受得了被人忽视的感觉,心生一计,出声叫住了他。
肖骐一回身,这才看清树下坐着的人,“叶九河?你在这里做什么?又来偷懒了不成?”
叶九河甩了一记白眼给他,掐着兰花指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胸口,佯怒道:“死佬,说谁偷懒呢~还有,你刚才干嘛对我视而不见?”
肖骐无辜道:“我哪里敢,我刚才是真的没留意到你。”
叶九河双手叉腰道:“我这么大个人坐在那里就是瞎了也能看到的好吗!”
肖骐:“……你真要这样说那我可就无话可说了。”
叶九河看他样子真不像故意的,便饶过他这一次,“好了好了,就当你真没看见吧。对了,你这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还是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出去一趟就这么累?”
肖骐重重唉了一声,叹气道:“我不是累,我是心里堵着事。”
叶九河一听,双眼一亮,来了兴趣,便问:“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帮你分忧分忧。”
肖骐嘴一张,压了好几天的心事就要说出口了,可话来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遂摆手道:“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嘿~”叶九河嗔怨一声,道:“你都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了?”
肖骐愁眉苦脸道:“你懂什么嘛懂,我不跟你说。”
叶九河不依不饶:“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说不定我比你还懂呢!”
肖骐被他问得烦了,便道:“你一天到晚净会偷懒,啥也不管,你说你除了知道谁家的香膏香,谁家的胭脂红之外,你还有别的心思去懂其他的吗?”
叶九河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嘴一嘟,面带薄怒道:“肖骐,你真讨厌。”
肖骐自知自己话说重了,于是赶紧同他道歉:“哎呀,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九河你原谅我吧。”
叶九河哼唧唧两声,不阴不阳道:“我大气,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肖骐认识他这么久对他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一旦他开始阴阳怪气,那就说明他在心里记着仇呢,正如那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等到发作起来,那真是要人老命了。
肖骐立马服软:“九河,我真的错了!这样吧,我明天出街,去鸾凤阁给你带一盒山茶花胭脂膏,好不好?”
叶九河瞟了他一眼,平淡道:“在你心里,我就只值一盒胭脂膏?肖骐,我对你太失望了。”
一想到鸾凤阁那昂贵的价钱,肖骐的心就开始在滴血,“再加一盒他们家最新的香膏,怎么样?”
叶九河忍不住想要勾起唇角,不过做戏做全套,他强行将内心的欣喜压了下去,勉为其难道:“好吧,就原谅你这一次了,下次可不准乱说话了,知道没有?”
肖骐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叶九河的火也消了,还白得了他一直舍不得下手的胭脂膏和香膏,心里美滋滋的,对肖骐说话也温柔了几分:“还有,香膏我要青梨味的,可别买错了,知道吗?”
肖骐拉起嘴角,苦笑道:“好的好的。”
二人又说了一刻余的话,直到叶九河被一名家仆唤走,才急急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肖骐看着他离去的妖娆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叶九河,你这个坏家伙,又讹我!”
怒声暴起,惊飞树上的鸟群,轰然散去一片,只留肖骐一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整理好情绪之后,肖骐才继续前行。
一来到思苑,便看见千面站在院门口,正踱来踱去。
肖骐走了上去,问:“千面,你在这里做什么?”
千面猛地回身,道:“你去哪里了?”
肖骐回道:“我没去哪里啊。”
千面:“没去哪里怎么不在思苑?”
肖骐只觉莫名,道:“也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在思苑啊?”
千面顿了顿,垂下了眼眸。
肖骐缓了缓脸色,问他:“你找我有事?”
“我……”千面欲言又止,静默半响,摇摇头,“没事,就是路过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哦。”肖骐抬起手臂在他面前甩了甩,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千面颔首:“那就好。”
肖骐眉头一皱,暗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从梦城回来之后都变得奇奇怪怪了?二郎是这样,颜公子是这样,三小姐也是这样,现在连千面也这样,难道他们都被梦乌换了魂不成?”
略略思索过后,还是理不清所以然,索性直接开口问他:“千面,你怎么回事?”
千面难得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啊?什么怎么回事?”
肖骐道:“我问你怎么回事?昨天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后花园荷花池旁发呆,你在想什么?”
千面:“你看见了?”
肖骐:“是啊,我就站在你身侧不远的树下,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千面关注的却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你看见我了怎么不过来找我?”
肖骐一时语塞:“……我看你不是在想事情嘛,我上去不就打扰你了?”
千面微微怒道:“你不过来怎么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我?”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肖骐无奈道:“那你是想我过去找你吗?”
千面被他问住了,又陷入一阵沉默。
其实,肖骐隐约猜到他昨天发呆的原因,只是不听他亲口说出来,又不甘心,耐着性子问,他又不愿意说出口,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便把刚才被叶九河讹了的怒火统统烧到他身上,“我说你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不行吗?为什么要吞吞吐吐?为什么要犹豫不决?难道你不烦吗?说实话,我看了都替你烦!”
千面内心想法被他戳破,心中一震,道:“你……”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肖骐怒意正盛,赤着脸道:“难道知道会被拒绝就不说了吗?”
千面从未见过这样的肖骐,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
肖骐说得正起劲,一副指点江上的作派,替他出谋划策,“你要是怕掉面子,那就偷偷约他出来和他说清楚,再不济,你就写信跟他说,总比这样拖拖拉拉的好,是吧?”
千面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忙出声打断他:“你说的他,是谁?”
肖骐冷哼一声,道:“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千面一脸无措:“谁?!”
肖骐冷冷瞪着他,心道:“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坏!他是非要往我心口扎刀子才开心是吗?!”于是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段话来:“颜公子啊!你不就是在为颜公子和二郎的事烦心吗!”
听闻此话,千面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
肖骐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被我猜中心事准备恼羞成怒了是吗!?”
千面无语极了:“……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肖骐指着他怒声道:“你看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我就跟你说,你跟我凶没用!颜公子和二郎现在指不定在哪里腻歪!他们可看不见你这副样子!”
千面抚了抚额头,叹声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肖骐红着脸道:“怎么乱七八糟了?你敢说你现在不正在为他们的事烦?你别说不是,看看你这一脸的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为情所困的表情?”
千面听不下去了,直接喝道:“行了。你别乱想,我不是在烦他们的事!”
肖骐信他的话才有鬼了,“还嘴硬?自从我们回来金陵后,二郎和颜公子的关系就变了,你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都这样了你还要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