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计议已定,便命人将女儿请来,同她相商。毕竟自己和宝庆隔了两辈,更加说不上话。
谁料娉姐儿才听姚氏说了来龙去脉,便立起身来,秀美微挑,断然道:“这事不成!”姚氏有些不悦,但想到女儿自经惨事,才转了性子,心中便生起几分怜惜,柔声道:“怎么就不成了?”
娉姐儿道:“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娘要替好哥儿相看,若是看中勋贵人家,自当往伯爵、子爵那等品秩去相看。乐浪公府贵为国公,又似新宁伯府那般,有着累世之功,琇莹又是嫡女,定是看不上咱们家的。”
姚氏闻言,更加不悦,但娉姐儿说的原是正理,她也无可辩驳。若换作从前的姚氏,自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但吃了谭家娘子的冷言冷语,也见识过韩国公府的富贵繁华,她确实深切地感受到以军功封爵和与外戚封爵的天差地别。
姚氏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道:“你说的这些,娘未必不明白。你当我缘何忽巴拉地想向濮家提亲?原是好哥儿这孩子自家相中的,你弟弟头一回对小娘子动心,我这当娘的,总不忍心拂逆了他的意思。”
娉姐儿冷笑道:“‘头一回’对小娘子动心?我看未必!”她将“头一回”三个字咬得很重,意在讽刺好哥儿从前与芦莺有染,以致有孕之事。
此言一出,姚氏想起伤心往事,脸色大变,神情十分凄苦。娉姐儿却据此联想到更多——芦莺这个婢女,本就生得和濮琇莹有几分相似,从前娉姐儿不知内情的时候,还拿她的相貌同婷姐儿打趣过!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显露端倪了么?
娉姐儿一想到好哥儿与芦莺行那等龌龊之事时,心中未尝不存了与濮琇莹轻薄狎昵的念头,顿觉恶心至极,手臂的肌肤上立起点点鸡皮疙瘩,五官也皱成一团。
娉姐儿与濮琇莹结交虽然不深,但四年前在秦王府与之同吃同住的那段时光,如今回想起来仍是温馨和乐。濮琇莹性情之宽厚,品行之端庄,简直是活脱脱的名门淑女的范本,还是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想到如此高贵的大家闺秀被弟弟如此这般地亵渎,娉姐儿觉得愤怒之余,还为好哥儿感到羞愧。
姚氏却未曾仔仔细细端详过濮琇莹,连芦莺她都懒得打量,因此不明就里,觉得女儿过分激烈的反对十分莫名其妙。
没等姚氏继续劝说,娉姐儿就已经迅速地冷静下来,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开来,思考怎样解决此事。
姚氏爱子如命,即使娉姐儿将“芦莺生得与濮琇莹有几分相似”这件事捅破,姚氏也不觉得有什么。想要打消她的念头很难,若自己坚决反对,姚氏只会亲自上阵,引来更大的难堪。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自己一口答应下来,由自己代表宁国公府二房出马,去同宝庆说项。届时或是自己编造,或是和宝庆商量,尽量拿出一个既合理,又不伤了三家情面的理由拒绝姚氏和好哥儿的非分之想。就让这件事止步于自己和宝庆那里,莫说濮家,就连熙惠太子妃黄氏都没必要知道。
也幸好宝庆的人品很是可靠,不是轻嘴薄舌之人,否则,若是宝庆将此事当作个笑话大肆宣扬,或者说给濮琇莹本人知道,亦或因此轻看娉姐儿的家教,娉姐儿就更加欲哭无泪了。
计议已定,娉姐儿便放缓了语气,先顺着姚氏的意思赞成了好哥儿的眼光,又问起姚氏打算如何说项,在姚氏提出想让娉姐儿跟宝庆相商时,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既怕姚氏等久了心焦,也怕夜长梦多姚氏生出新的花样,娉姐儿从姚氏房中出来,便回秋水阁写了帖子命人递到秦王府,以要恭喜宝庆定亲为由,拜访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