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推了推眼镜腿，和秦欢喜无声对峙几秒，她返回床边，说，“衣服撩起来。”

“没事。”慕君拒绝。

秦欢喜说，“或者下午带你去医院，你自己选。”

慕君顿顿，转身掀起了上衣，将后背转给刘医生看。

后背一大片青紫，旧的、新的交叉，猛地看过去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刘医生手指在伤口上碰了碰，慕君很疼，身体明显在颤抖，但是一声都没吭。

“还好，没有骨折，”刘医生说，“我也只能看这样了，我只是个精神科医生，这些伤我不是很懂。”

“谢谢了。”秦欢喜让开，打开门。

她跟着刘医生一起下楼，正值饭点，大家都在餐厅吃饭，秦欢喜去厨房弄了份吃食端上了楼。

慕君趴在床上无精打采。

“先吃饭，吃了饭吃完药再睡。”秦欢喜将托盘放到桌上。

慕君艰难爬起床，坐到椅子上。

饭菜很香，但是她没什么胃口。

“掀开衣服，”秦欢喜拧开药瓶盖，站到她身后，“给你上药。”

“啊？”慕君脑子烧的转不动。

秦欢喜领着她衣领轻轻晃了一下，“掀衣服。”

慕君掀开上衣，瘦弱到只有骨头的身躯，后背已经惨不忍睹。

秦欢喜愣了很久不知道怎么下手，拍戏的时候比这个还要可怕的伤口见过不少，但那些都是化妆老师的技术，眼前这个后背，是真实的伤。

棉棒已经不好操作了，秦欢喜用手指取出药，轻轻抹在伤上，动作尽量放轻，慕君身体抖了一下。

“抱歉，”秦欢喜说，“我会慢点。”

慕君嘴里含着饭菜，含糊着，“没事。”

嘴犟。

这样的伤，没有人会不疼，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慕君太瘦了，又瘦又矮，初一的年龄了，胸口似乎还未发育，连小背心都还不需要穿，秦欢喜沉默着很小心很慢地给她涂完药，用完了两瓶药才涂完伤，好在她买的多，好险不够用。

吃了药慕君趴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睡得特别不舒服，又热又疼又冷。

难受，她四处寻找可以舒适的地方，在整个家里上上下下寻找。

木头楼梯，银粉色地毯。

慕君站在楼梯上张望，这里是城北的老房子，她怎么突然回到这里了。

她抬腿上楼，楼梯好像很高，她上的很吃力，甚至需要用手才能上一个台阶。

低头一看，她腿变短了。

手也变小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二楼，她看向二楼走廊里的展柜玻璃，自己矮矮小小的，走路都不稳。

好像是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她。

“慕君！”突然有人喊她，慕君吓的浑身哆嗦，下意识贴着墙壁。

舅舅风风火火从三楼下来，慕君还没来得及感慨舅舅这么年轻，胸前就被舅舅踹了一脚，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幸亏是靠着墙的，否则这一踹，她肯定能飞出去几米远。

“要不是你，小紫不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死掉！你就应该死了才对！”舅舅蹲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拎着慕君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慕君害怕，她双手紧紧抱着舅舅的手，不敢哭也不敢吭声。

舅舅拎着她下楼，将她扔到院子里，“扫把星！自从有了你，这个家没有一刻安宁！你给我滚！”

慕君在地上滚了两圈，趴在了地上，她忍了很久，好想哭，又怕舅舅见到她哭会更生气。

但是她不哭舅舅也还是生气，冲过来又将她拎了起来，她好晕，好疼。

难受至极。

家门口是一条河，舅舅拎着她走到河边，一把将她扔到了河里。

慕君瞬间沉下水，四面八方都是水，恐惧席卷慕君全身，她想呼救，嘴里说不出什么话来。

此刻的她还没学会说话。

“慕铭！”岸上有人怒吼，慕君听出这是姥爷的声音。

姥爷说，“你想干什么，想当一个杀人犯吗？咱们家里已经因为她疯了一个，你还想因为她变成杀人犯是吗？给我捞起来！”

姥爷的话让舅舅醍醐灌顶，跳下湖将快要溺毙的慕君捞了起来。

慕君吓到双手发抖，紧紧搂着舅舅的手臂。

舅舅看着她，眼里是恨，慕君生怕她恨意战胜理智再将她扔进去。

“别扔，舅舅。”

慕君祈求着，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祈求是没用的，小时候她求过，不管用，后来她就再也不去求了。

“慕君，慕君？”

耳边的声音似乎变了，不像舅舅那恨不得弄死她的恨意，很轻柔。

“慕君，醒醒，”那声音就在她耳边，温柔又好听，“没有人扔你。”

慕君睁开眼，秦欢喜的脸就在她面前，带着关心。

见她醒来，关心的眼神又变成了她标志性那让人觉着亲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