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林渊收回了目光。
“不谢。祝你们三日之后,能够平安归来。”姜桑笑了,厚厚的脂粉之下,笑容真实却疲惫,“时候不早,我得去张罗开张了,唉,希望今晚的客人能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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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置许久的房中,林渊收拾掉沉积的灰尘,拿出挂着界石的发簪,放在了窗边。
“你……会用界石?”林沧倚靠在床头,眯起眼睛看向林渊。
“会啊。灵界界石,可以屏蔽灵力,房间不大,这一小块足够了。”林渊自然而然地说着,指尖点在界石之上,蕴起一抹灵力,界石微光一闪,窗外顿时变得朦胧起来,仿佛隔开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
林渊一边说着,一边除下外衫,挂在衣架上,外衫离开指尖的瞬间,林渊忽然顿住了。
外衫离体,不再受绾魂戒控制,之前在牢屋受的刑罚全部显现,破损不堪的外衫蕴含着浓浓的血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渊心虚地回头看了林沧一眼。
然而林沧面色如常,仍然倚在床头,好像并没有发现异常。
林渊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担忧林沧的五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坐到了林沧的身边。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槐庄天黑得格外早,夕照憔悴,一片黯淡阴沉。
林沧只能感到四周暗沉了一些,隐约知晓夜幕已经降临,不知为何,在他的视野之中,林渊是唯一一道清晰的影子,除了林渊,其余皆为扭曲至极的漩涡和色斑。
他不太想让林渊发现自己混乱的五感,却不知早已暴露得彻头彻尾。
听了林渊刚才的自夸,林沧忍不住笑了一声,附和道,“对,你最厉害。界石切割空间,如今这个房间,某种意义上,已经属于灵界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再耽搁了,快用灵力逼出致幻药吧。”林渊看着目光空茫的林沧,尽量稳住声音,平淡地说道。
没想到林沧却拧了拧眉毛,露出了不太赞同的神情,拒绝道,“我自己慢慢消化吧,房间密闭,万一逼出体外,影响到你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事。”林渊冷静的面具碎裂,额头跳起一道青筋,“不会有影响的,放心。”
林沧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摇了摇头,甚至由于情绪波动,眼前的世界更扭曲了些。
“你难道不知道我拿界石,屏蔽灵力,为的就是让你逼出致幻药吗?”林渊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上了一抹愠怒。
“……别生气,我是灵族,不会有事的。”林沧看着林渊,低声服软,“明天好吗?明天你离开房间,我立刻逼出致幻药。”
“那我现在出去。”林渊不打算再拖一晚,狠心冷下了声音。
“别,天色已晚,万一被客人看到怎么办。”林沧拽住起身欲走的林渊的手腕,“你别生气,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
林渊眉毛一挑,又好气又好笑,“莫名其妙。你之前何曾惹过我生气?”
“在纪承达家里,难道你没有生气?”林沧垂下了眼帘。
“……我哪有生气。”林渊看着失落的林沧,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迅速转移话题,“罢了,明天就明天,我们先来谈谈三天后的计划,见到元昼之后,我们……”
他在逃避。
林沧忽然听不进去林渊后面在说什么了,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林渊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不可能给出任何有用的建议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说三天后的计划。
为什么要躲他。
林沧忽然感觉耳中嗡嗡作响,视野中唯一清晰的林渊的脸庞竟然也开始模糊起来。眼前的红绿漩涡疯狂旋转,林沧恍惚自己掉进了沸水里,四肢百骸幻觉针扎一般的疼痛,比在牢屋中混乱更甚,沉寂许久的无数红绿小人忽然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在他面前猖狂地大笑。
看吧,他根本不在乎你。
看吧,他只是想利用你。
林沧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慌乱,连忙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林渊的面庞,努力许久,终于在一片混乱的扭曲漩涡中,勉强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落点。
那是一片宁静的鸦青色湖泊,是林渊的双眼。
林沧不敢打扰这一片好不容易寻到的宁静,缓慢地屏住呼吸,放任自己陷入这片鸦青色的湖泊,却忽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之情淹没,几乎喘不上气来。
元夜曾经告诉林渊,元暮的致幻药能够使人交代所有情报。
林沧坚持了许久,闭口不言,又迟迟不肯逼出毒素,直到此刻与林渊独处,心神骤然松懈,积压的毒素反扑,而刚刚那一点点失落的刺激……
就是点燃幻觉的引线。
此刻的林沧,终于彻底地败给了幻觉。
于是在林渊的眼中,青年无神地睁着双眼,嘴唇开合,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地,一字一顿地,交出了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心悦你,林渊。”
林渊骤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