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感觉自己已经活动无碍了。
元暮拔开瓷瓶,释放的那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正是牢屋毒气的解药。
元夜怒气冲冲地攥着刑具,大踏步向林渊走来,目光凶狠,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元夜大人,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为了赶他走。”林渊开口说道,“毕竟他想合并审讯,非要跟大人抢夺审讯权,死缠烂打,像苍蝇一样,难道大人不嫌烦吗?”
“你也很烦。”元夜恶狠狠地瞪着林渊。
“那不一样,我跟大人是一伙的。”林渊微微笑了,“还是那句话,我要见庄主。”
“你为什么要见庄主。”元夜问道。
“其一,我有杀妖取核的能力,想在庄主这里混口饭吃。”林渊仍然保持着雅致的微笑,配上焦黑的侧脸和惨白的皮肤,显得格外渗人可怖,“其二……我有要事禀告庄主。”
“什么要事?”元夜拧起了眉头。
“只有庄主才能知道。”林渊淡淡地说道,“你把我带给庄主,也算是一桩功劳,若你执迷不悟,把我弄死了,那庄主日后知晓,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花言巧语,故弄玄虚。”元夜满脸不信,冷冷地笑了。
“非也非也。”林渊毫不犹豫地反驳,“庄主身边,戒备只会更加森严,我若想逃跑,怎么会主动要求见庄主?”
“呵。”元夜蹲下身子,举起钳状刑具,敲打着林渊的下颏,“那我跟你做个交易。你先告诉我,你要向庄主禀告什么,我来斟酌要不要带你去见庄主。”
“这算什么交易?”林渊微微挑眉,“明明这些条件,都有利于你吧。”
“还没说完呢。”元夜咧开一个笑容,“你猜元暮为什么敢擅离职守,抛开他要审讯的人,来找我闲聊?”
林渊一怔之后,瞳孔骤缩,呼吸乍然顿住了。
“他耍得一手致幻的功夫,如果你答应交易,我就去救你的相好。”
元夜阴恻恻地说着,手指用力,沉重的钳子敲击在林渊的下颏上,令他整个头脑都在剧烈震动。
林沧。
致幻。
林渊淡然自若的表情变了,几乎控制不住表情。
他早该意识到了。
元暮进来的时候,说林沧是个情根深种的主儿。
这不对。这很不对劲。
林沧不可能暴露林渊对他很重要。
否则这就是审讯的把柄,一旦有了弱点,就会被抓住软肋。
所以林沧一定会尽量把他往外推,装作虚情假意,完全不在乎。
可是元暮却说,林沧对他情根深种……
林渊不安地咬住了下唇。
林沧,现在还是清醒的吗。
“急了?”元夜蹲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渊,“怎么,考虑得怎么样了?告诉我,你要告诉庄主什么情报。”
林渊没有立刻回答,努力逼迫自己的大脑飞速思考。
之前在元暮的口中听到过“元昼”这个名字,所以元夜、元暮、元昼,大抵就是庄主的三个心腹。
殷狐怀疑庄主在三个心腹之中,假若真是这样,元夜与元暮都已经见过了,庄主会不会就隐藏在他们二人之中。
面对庄主,与面对他的心腹,话术必然不能相同。
元夜忠心耿直,但以他的能力,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因此有可能是庄主扮猪吃虎。
元暮狡猾多谋,在林渊提出要见庄主之后立刻出现,这种巧合多少有些可疑,何况庄主的心腹皆为死忠,像元暮这种人不一定能够得到庄主的器重。
所以元暮也可能是庄主。
还有那个至今没有出现的元昼。
不行,线索太少了,根本无法推理眼前的元夜,到底是不是庄主。
可是林沧处境危急,不知道致幻的程度有多深,万一林沧抵抗不住,吐露出灵族的身份,那当真是前功尽弃,危机重重。
怎么办。
林渊咬紧了牙齿。
要不要干脆……
“告诉你一个秘密。”元夜的耐心耗尽了,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元暮的致幻药可不普通,他养了很多毒菌,红伞白斑白杆,黑褶豹斑白膏,啧啧,品类繁多,悉数溶于酒中……如果不抓紧时间,你的相好就要交代所有情报,然后在飘飘欲仙的幻觉中死掉了。”
元夜刻意顿了顿,在林渊终于变得难看的脸色中,得意地笑了,“要不要猜猜看,他死前会看到什么呢?”
死倒死不了。
林沧看着眼前挥之不去的五颜六色的小人,内心混沌又烦躁。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元暮给他喂了一种很诡异的毒药,以他的能力,本没有什么毒药能让他中招,可是他没料到毒药是用酒溶的。
他不能使用灵力,又对酒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酒液带着毒素,摧枯拉朽,很快攻占了他的大脑。
眼前花里胡哨的,红红绿绿的小人载歌载舞,围着他疯狂地旋转蹦跳。
林沧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喜庆的场面了。
在烈酒的催动下,大脑像是一片浆糊,林沧克制着自己不去伸手拨开舞到他面前的小人,狠狠闭上眼睛,然而那些斑斓的小人并没有消失,甚至变本加厉地在漆黑的背景上闪闪发光,仿佛在嘲讽他的无能为力。
可恶。
实在忍不住了。
林沧伸手,毫无意义地扒拉了一对手拉手冲向他的红绿小人,然后意料之中地听到了他们嘲讽的大笑。
再次认识到自己对幻觉完全无能为力,林沧放弃挣扎,紧闭眼眸试图放空自己,然而没过多久,喜庆至极的乐舞声中陡然混入了一道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林沧微微清醒了一瞬,明白是元暮推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