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公主年纪小,并没有像锦玉公主一样承担事务,只是跟在赤焰君身边学学医术,帮着开方熬药。这次也算是第一次承担大任。”
“毕方负责熬药?那伊母娘娘的药也是她熬的?”苏予瑶轻声问道。
“是。赤焰君不在天宫的日子,就是毕方公主负责伊母娘娘的汤药……”壬申停顿了一下,低声说,“近些日子,赤焰君的方子似乎不太起作用……”
“不太起作用……”苏予瑶冷笑一声,“方子是方子,药材是药材,汤药……是汤药!”
“瑶儿小姐,”壬申听出来苏予瑶的话中话,但是无法解释更无法反驳,只能继续禀道,“潮汐君那边已经对咱们动手,天宫之内又是瑞鑫君一家独大,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予瑶轻轻拍着怀中的玄合,柔声问道,“壬申,你知道火疖子怎么根除吗?”
壬申眼神一震,他微微转头看向忽扇不定的窗帘,从帘子的缝隙中传出掺杂着杀戮味道的蜜桃香气。
苏予瑶慢慢抬起眼皮,平静的眼神中逐渐释出阴鸷的炁场,“火疖子只有熟得冒了头,才能斩草除根!”
……
月夜清冷,一辆马车冲开丛林的束缚,闯进一片看似静谧的草原,犹如一艘航船打破海上的宁静,所过之处无不翻涌起波浪。
白米糕虽然连夜赶路,却仍旧精神抖擞,它瞪着锃亮的眼珠子,不停地磨着牙齿,享受着浓烈的绿茶清香冲击鼻腔的舒畅。
龙井神情严肃地瞥了瞥漆黑的草原。虽然杂草不高,但草叶之下伏着数不尽的生灵。这些生灵都紧紧盯着马车,在草中层层叠叠地跟随着。
远处,一块被月光照亮的巨石上,一个硕大威猛的狼影正矗立望月。狼影的背上,骑跨着一个娇小但潇洒的身形,在灼灼月光下散发着幽冷的金光。
“嗷呜——!嗷呜——!嗷呜——!”狼啸打破了黑夜伪装的宁静。
草原上旋风骤起,像一颗玉珠坠入静如玉盘的湖面,霎时间击起层层风浪,向四面八方散去……
……
“呱——!”一声婴儿的啼哭伴着冲天的阴云从游龙宫弥漫开来。
天宫之空顿时阴云重重,粘腻的潮湿裹挟着腥臊的热气附着在每一粒微尘上,结成雨滴,雨滴汇成雨帘,撕开了天宫明争暗斗的遮羞布……
雨中,时不时传来金属交戈的铿铿声、急促的呼吸声、仓惶的脚步声。突然,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待血炁散尽,除了青石砖上留下浅浅的划痕之外,仿佛不曾有任何性命的陨落。
牝母宫虽置于血腥灰暗的沼炁当中,但一层薄薄的青色炁罩保全了牝母宫最后的宁静。伊母微闭双目,盘坐在八卦图之上,如以往那样吐纳灵炁,慢调炁场,似乎外面正在进行的杀戮与己无关。
“娘娘!”桂月快步走进内殿,略带惊慌地禀道,“娘娘!游龙宫传出消息,红珠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伊母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眉间轻轻一抖,“母子?”
“是,母子。”桂月低身回道。
伊母叹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灰白色的眼珠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深邃,仿佛枯槁的深井。她试着起身,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稳住身形,而是晃了晃,险些栽倒。
桂月连忙上前,扶住伊母,“娘娘小心!”
伊母靠在桂月的怀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本宫老了,挺不了几天了。”
桂月心中顿时绞痛,微微抬头看向满头银发、眼角布满皱纹的伊母,哽咽地说,“娘娘,您可是无极之母……”
“傻丫头。”伊母紧紧握了握桂月的手,慢慢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看向窗外被暴雨袭击的青绿色炁罩,低声说道,“泽渊刚有了后,根儿还没站稳,潮汐就等不及动手了,哪里有把无极之母放在眼里的意思?再者……”
伊母缓缓转身看向桂月,“你看本宫,还是无极之母吗?”
桂月目光闪烁,她看着失去全部炁场而日渐衰老的伊母,虽然威严依旧,但却少了往日的戾气,别说是有一定修为的潮汐、瑞鑫之流,就是凡人之辈也不难看出,伊母变了!
“娘娘!”桂月含着眼泪双膝跪地,俯身说道,“您是有道先君明媒正娶的仙后,是天宫之主,是承载万物之无极之母!无人可以质疑!”
空中的雨越来越大,击打着炁罩嗡嗡作响,刺耳的破空之音越来越近。
“咚!咚!咚!”一条巨大的四脚鱼砸落在炁罩之上。
“吱——!噗!”一道青绿色的炁流破开密实的雨帘直劈进四角鱼的额间,猛地爆开一阵血雾,四脚鱼身子一震,粘腻的皮肤上渐渐穿出无数条绿色的炁针,随着炁针越来越多,四脚鱼爬了两步变化成肉泥。
炁针从肉泥窜出,冲向空中,直击阴云,隆声响起,厚重的阴云陷出一个黑色的漩涡,泽渊一袭黑衣手握一条宽厚的海带从漩涡中心旋转着落下。
一个周身泛着青色水光的瘦高身影冒着暴雨踏着炁罩跃向漩涡,身侧的蝉翎剑猛地劈向海带!
泽渊皱紧眉头手腕一扽,海带瞬间蹦出一阵水汽,缩成一团撤到泽渊的掌中。蝉翎剑骤然一顿,急转方向直劈泽渊。
泽渊的胸口释出一股黑炁,将泽渊推后一步,眼看着蝉翎剑紧贴着自己的鼻尖削了过去。
“大哥!您疯啦?!”泽渊翻了几个跟头落在炁罩上,吼道。
蝉翎剑放缓速度,慢慢落回玄风的手中。
玄风浑身燃着微光的炁焰悬停在空中,俯视着泽渊,湛蓝的眼睛里翻涌着红色的浪条,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娘娘最疼爱的孩子,竟然全然不顾母子恩情,听信小人谗言举旗造反,公然逼宫!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呵呵呵呵……”泽渊阴沉地笑了几声,挑起眼皮,黑色的瞳孔像滴到水中的墨汁一样慢慢化开,“大哥,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玄风看着双眼冒着黑炁的泽渊,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翻转手腕,握紧蝉翎剑,低声说,“泽渊,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放我一条生路,又何苦耍嘴皮子把我拉下水?”
“大哥,你不恨母亲吗?”泽渊翘起嘴角,眯起黑瞳,狡黠的声音混着滚滚的海浪声钻进玄风的耳朵,“母亲对你如此不公,对待你我厚此薄彼,你就不想讨回公道吗?”
“那你现在造反,是因为娘娘对你太好了吗?”玄风大吼着,猛地冲向泽渊,举剑就刺。
泽渊冷笑一声,轻点脚尖,腾身跃起,手掌一展,两条卷着泥浆的海带从中窜出,卷向蝉翎剑。
玄风陡转手腕,将缠过来的海带削成碎块,又转着手腕横劈向泽渊。
泽渊并不着急,一边狞笑一边点着脚尖向后退着,释出新的海带缠向蝉翎剑。
又是一阵裹着淤泥的海带碎块散落在眼前,玄风微皱眉头瞥了一眼剑刃上粘腻的泥浆。
不对!蝉翎剑的剑刃锋利无比,任何液体都不可能存留,怎么会被淤泥裹住?
玄风手掌微微用力,只见裹在剑刃泥浆霎时被炁流崩成一股灰尘散在雨中。
“大哥,”泽渊得意地说道,“你还是看看这局势吧!南海已经淹到天宫脚下,各界各域凡是有灵气的动物妖兽也都看清局势投奔南海之门!你的那些部下,什么雷鸣、什么陆昌,早就被他们当成了投名状!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攻得这么快!”
说着,他张开手臂,释出炁场,黑色腥臊的雾气像无数条触角一样慢慢散到空中。
“还等什么?!给我冲!”泽渊突然大喝一声。
空中的漩涡顿时发出嗡鸣,各种海兽、海妖随着雨点纷纷坠下,重重砸在炁罩上。
玄风来不及去分辨泽渊所说是真是假,只能将炁力运向蝉翎剑,横扫出去。一阵轻风刮过,炁罩上的妖兽便被齐刷刷地斩了头。
“泽渊!你不顾兄弟情分就算了!难道你也不顾母子恩情了吗?!”玄风红着眼睛吼道。
“母子恩情?那是我父亲拼得一身老命帮我换的!”泽渊狠狠地吼道,“如果不是我父亲天天陪侍,我又怎么会成为她最宠爱的孩子?!”
玄风斩落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只海妖,不可思议地看着浑身怨气的泽渊,“泽渊!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泽渊的黑瞳腾腾冒着火星,“仙茗君最不受待见,但你却仍然当上了有道天君!就算你交了无极道中,又暗中招兵买马,她都不曾阻拦半步!九郊山水患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看似狠狠打了你一顿,我大伯却差点没了半条命!仙山比武大赛,狼族冒个头替你搞肃清,她仍然放任不管!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如此偏爱,凭什么!”
“这……”玄风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反而觉得泽渊说的确实有道理。
“还有……”泽渊狠狠地说道,“苏予瑶!”
玄风眼神一凛,手腕一转,蝉翎剑轻颤,发出细微但刺耳的鸣音。
泽渊感受到了蝉翎剑弑杀的寒炁,却仍然得意地笑道,“苏予瑶是我先得到的女人,她本来就应该属于我!那个皮肉啊……真嫩……”
“王八蛋!”玄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将炁力运在剑刃,踏空冲向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