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瑶思忖了一下,站起身,双膝跪地,对伊母说道,“伊母娘娘,我不常喝茶,所以不懂茶的寒凉之说,更是不知道茶凉能凉到什么程度。不过,我倒是知道海鲜的寒凉可是很厉害的!”
伊母微微一笑,“海鲜的寒凉,本宫是知道的,并且本宫还知道,这海鲜的寒凉恐怕就是被这茶叶勾起来的!”
苏予瑶心里一惊,果然!伊母娘娘也猜到了潮汐和仙茗的关系!
“伊母娘娘,您贵为无极之母,常在天宫,并不知晓我们普通农户之家会养犬看家护院的事!”
苏予瑶抬起头说,“虽然家中狼犬十分凶猛,可是那些盗贼仍然会得逞,您知道为什么吗?”
伊母微微一笑,“因为,盗贼先把狼犬杀掉了!”
“主人力微,所以才会养犬,如果犬亡,主人还能坚持多久呢?”苏予瑶重新低下头,努力平复着慌乱的炁场。
伊母思索许久,忽然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轻声说道,“瑶儿,起来坐吧。”
苏予瑶微微松了口气,她慢慢站起身,重新坐在石凳上。
伊母看向依然紧张的苏予瑶,“桂月,给瑶儿拿些茶点吃!”
“是!”桂月端起糕点盘子举到苏予瑶的面前,轻声说,“瑶儿小姐,吃茶点吧!”
苏予瑶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手心里渗出的汗还没有干,她试着伸展了一下手指,控制着还在颤抖的手,在盘子捡了一块小糕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磕磕绊绊地说道,“谢、谢娘娘……”
伊母看着苏予瑶,虽然所有的心思、慌张、害怕、庆幸都没逃过她的眼睛,但是苏予瑶的这种故作镇定的态度和志同道合的想法确实很得自己的心!
“瑶儿,”伊母柔下声音问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茶虽然寒凉,但确实比不上海鲜的寒气大。那本宫该怎么驱寒呢?”
驱寒?啊!原来是这样!
苏予瑶突然想通了!
为什么玄风会挨打!为什么海潮会受赏!为什么潮汐会重新受宠!为什么泽渊会那么胆大!为什么红珠……会有资格跪在伊母的脚下!
苏予瑶更放心了,她沉住气,用坚定确认的眼神望向伊母,微笑着说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娘娘,您已经这样做了!”
伊母的脸色骤然明朗,笑着对桂月说道,“给瑶儿准备餐食和洗澡水。”
“是!娘娘!”桂月低身应道。
连着多天赶路,再加上月份越来越大,苏予瑶的肚子一见到饭菜就咕噜咕噜乱叫,仿佛在催促摆饭的玉娥,惹得玉娥们都抿嘴偷笑。
直到最后一个玉娥退了下去,伊母才发话,“吃吧!”
“谢娘娘!”苏予瑶拿起碗筷,大吃特吃起来。根本不顾及伊母会不会生气。
虽然满桌子的菜肴素了点,但苏予瑶实在是太饿了!狼吞虎咽的样子竟然让伊母又心生怜悯。
碗盘很快就见了底。
这时桂月走上前轻声说道,“娘娘!洗澡水准备好了!锦玉公主也把衣服送来了!还送来了糕点!”
伊母点点头,说,“好!你出去吧,把院门关上!”
“是!”桂月微微屈膝,退了出去。
苏予瑶紧张地护着肚子,摇着头说,“我、我不洗澡!”
伊母笑着轻声说道,“苏予瑶,本宫生了四个孩子!你认为,你能瞒得过本宫吗?”
“娘娘!”苏予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祈求道,“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伊母垂着眼皮,瞄着苏予瑶,“你把本宫的儿子抢走,若不是因为你有了身孕,你以为本宫会放过你吗?”
苏予瑶低头抚着自己快要掩饰不住的肚子,嘟囔着,“还是奶奶疼孙子!”
伊母一愣,看向苏予瑶扬着被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的脸蛋儿,“苏予瑶,本宫还没有认下你为玄风的仙妻!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苏予瑶并未露怯,而是仰起脸继续说道,“娘娘,既然您没有认下我,那我也跟您说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狼族后代,如果我与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就凭狼族人直率的思维,一定会误解娘娘的!所以……”
伊母微微攥紧了拳头,“苏予瑶,你想威胁本宫?”
“并不是威胁!”苏予瑶笑着说,“只是希望娘娘能够高抬贵手、保我们母子平安!”
伊母眼神凛冽,悠悠说道,“高抬贵手?还得保你们平安?苏予瑶,你可真是好算计!”
苏予瑶笨拙地站起身,抬起眼睛看向伊母,“伊母娘娘,在这天宫之内,又有哪个人,没有跟您算计过呢?”
说完,她微微一拜,转身走进主屋,将伊母关在了门外。
虽然自己的处境危险重重,但在这牝母宫里是所有危险之中最安全的了。
苏予瑶放心大胆的好好泡了一个澡,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和疲惫。
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鱼跃的胎动,心里十分的幸福,同时又翻涌着无尽的苦涩。
如果爹爹和阿娘还活着,我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我不用卑微的祈求,不用费心的筹谋,不用被爱恨折磨……
苏予瑶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满是血迹的长袍和温软华丽的羽裳……
房门打开,苏予瑶一身粉色抹胸襦裙,衬托着她白皙的皮肤、突显着丰腴的身材、又刚好遮住了她隆起的小腹,再配上苏予瑶天生灵动的双眼和乌亮的发丝,仿佛是一个刚刚苏醒的精灵!
她轻提裙摆走了出来,看着坐在水塘边的伊母,红着脸说,“伊母娘娘,我……不会梳头发,您帮我找个人来吧……”
伊母看着粉白椭圆、肉墩墩的苏予瑶,心中不禁感慨,这也是一个爱美的孩子啊,可如今却身穿兽皮,佩戴兽骨,窝在雪山之上。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还是备受宠爱的年纪呢!
伊母站起身,轻声说道,“本宫帮你……”
她将苏予瑶拉到铜镜前,亲手为苏予瑶盘起长发,点缀朱翠。
苏予瑶起初还有些拘谨,但看着伊母娘娘一点一点为自己盘起蝴蝶髻,也慢慢放松了紧张地情绪。
她摆弄着锦玉送来的首饰,“还是锦玉姐姐的首饰好!上次给我拿了那么多,我都留在隐鹿山的家了!不知道我的茅屋有没有被水冲到,要是冲了,可就可惜了!”
“你若是喜欢这些,就都赏给你吧!”伊母又挑了几个珠钗插在了苏予瑶的发髻中。
“我不要这些首饰,雪山上戴不了这些!”苏予瑶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伊母,“如果……我用这些首饰换些粮食布匹可不可以?!”
“粮食布匹?”
“对啊!雪山上粮食溃乏,天气又十分寒冷,我们大多穿兽皮御寒!但是贴身衣物最好能用棉布,可是我们那里最缺棉布了,所以……如果可以,我想用首饰换粮食布匹!”
伊母看着苏予瑶,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喜好为狼族换好处,泽渊若有她一半,本宫也不比这么费心了。
“好。”伊母低声应道。
“真的?!多谢伊母娘娘!”苏予瑶高兴地站起身,屈膝拜谢。
“不过……伊母娘娘,现在情况特殊,您明着赏我,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猜忌!我是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如果又被有心人利用,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犯不上!”
伊母心中略微惊讶,但却面色从容地看着苏予瑶,问道,“瑶儿,你想如何受赏?”
“嗯……”苏予瑶简单地考虑了一下,说,“乘马峰北面就是仙山界,界外有几座城池,我虽不熟悉,但听说,那几座城池是归瑞鑫君的族人负责管理!瑞鑫君的家族善于经商,肯定城池之内是什么都有的!”
伊母眯起眼睛翘着嘴角,若有所思地盯着苏予瑶。
苏予瑶见伊母娘娘并没有打断自己的话,便放心地说道,“不如这样,您跟瑞鑫君知会一声,让瑞鑫君通知族人为我们准备好东西,我让人直接从乘马峰过去取!这样的话,就不会引起误会了!”
伊母一眼便看透了苏予瑶的心思,苏予瑶,你真是好算计!想借此机会打开仙山北侧的通路,还想拉拢瑞鑫?!难道……你想做第二个青柑吗?
苏予瑶慢慢低下头,她知道就凭自己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伊母的。
“瑶儿,你身子不便,多注意休息,不必操心这些事!”伊母终究是没有让苏予瑶的“计谋”得逞,婉拒了苏予瑶的提议。
一切收拾妥当,伊母又看着苏予瑶在小院子里玩了一会儿。
苏予瑶好奇地把每个屋子都参观了一遍。
“这是玄风的字!我认得!每次罚我抄字帖,他都让我抄他的字!”苏予瑶指着厢房的里的字画说道。
“这是他看的书?太深奥了!我都看不懂!”苏予瑶翻着玄风的书架说道。
“诶?这个小肚兜是玄风小时候的?”苏予瑶又发现了衣柜里的小肚兜,“玄风都四千多岁了,他的肚兜竟然能留这么久?”
伊母抿嘴笑着,看着在院子玩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苏予瑶,心里开始打起鼓来,无极道中的秘密,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这样一个孩子,能靠得住吗?看她处事筹谋、随机应变,确实是本宫所需之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