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州有太多话想问,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口。
张佳誉转头看向她,一手抓了抓自己的满头银发:“不好意思啊宛州,实在没办法,当时太险,只能给你紧急安个身份。”
“没事张导,该道歉的是我。”秦宛州连忙摆手。
“你道什么歉?骆斌那东西被关进去可多亏了你。”张佳誉思考几秒,补了句,“还有苏晗她家那位小朋友。”
再说了,她也没亏什么,无痛当妈,白捡这么大个乖女儿。
“那位祝总……您和她很熟吗?”秦宛州困惑道。
在她看来,张佳誉和那个祝总完全不像一路人,前者执着于拍摄更好的影视艺术,后者看着更像是邪恶的反派角色。
“祝迎啊。”张佳誉伸手摸了摸下巴,“我和她五年前就认识。”
“那时候我的第一部电影上映,小成本小制作,还是她帮我宣传的,不然可能不至于那么火。”
秦宛州神思专注地点点头,等待张佳誉继续说下去。
“她很有投资眼光,看中的项目几乎都给予了她成倍的正向回报,也许你不信,但她当时还挺阳光的,整天喜欢拉着我看各种文艺电影,讨论些现实问题,是个很爱思考的姑娘。”
祝迎比张佳誉小四岁,今年刚好三十五。
“我们成为朋友以后的第二年,因为国内媒体对我的骚扰日益增多,我不得已离国去日本发展,和她之间的联系也少了。等我再回国时约她见面,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张佳誉一想到祝迎连杯酒都不愿好好跟她喝,自嘲地笑了声。
“你别看今天她和我很熟的样子,表面上不能闹翻罢了,同样都是演戏,你在剧组里演,我们在现实里演。”
“包括这次宴席,我回国后聚餐次次都请她,她都只派公司的下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宛州缓缓摇头,她也想知道,可思绪就像一团乱麻。
张佳誉轻笑,双眸却越发黯淡:“不懂也好。”
“她在等。”
“她在等我这部影片的结果。”
“国内电影市场局势变换很快,她不确定我这部片子还合不合现在观众的眼缘。”
张佳誉闭上眼,却已经全然回忆不起祝迎往日的开朗笑颜,满脑子都是对方在饭局上虚与委蛇的模样。
并非她不想和祝迎再续前缘,实在是往日不可追。
“如果《春江》没能成功,别说我认你当干女儿了,我认你当妈都救不回你。”
秦宛州原本还沉浸在对这一话题的思考中,被张佳誉这句吓得猛咳两声。
尽管张佳誉这话说的在理,但未免也太糙了点。
“张导,您敢认我也受不起啊。”秦宛州挠着脸半开玩笑,试图让张佳誉好受些。
“去去去。”张佳誉笑出声。
“我算是知道苏晗家小朋友喜欢你什么了。”
秦宛州:“???”
张佳誉为什么会知道顾晏清对她有意思。
秦宛州不可避免地将疑神疑鬼的目光投到副驾驶座的温不言身上。
温不言的背影挺得尤其笔直,反而显得可疑。
“那孩子有点早熟,你别看她好像做什么都应付裕如,她的里子是空的,就像棵空有躯干却不长叶子的大树,生命力早已油尽灯枯。”张佳誉的双眼透过窗外凝视远方,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而你干净,纯粹,恰好弥补了她最缺失的部分。”
秦宛州下意识地辩驳:“她也很好。”
“我知道。”张佳誉见秦宛州如此护短,忍不住浅笑。
除了工作,苏晗最在乎的就是家人,私下和她不知说过多少回顾晏清的事。
若说人有理性感性之分,苏晗和顾晏清显然都是绝对的理性派,两人都能客观、冷静地分析问题,以结果为导向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相对的,两人在“自我”的寻找之路上却一直处在迷失的分岔口。
她们足够求知,把世间规则奉为真理,习惯将事物以对错区分,却独独忽略了自身意识的重要性。
一句话概况就是——两人身上缺点人味儿。
比方说,张佳誉在下雨天不撑伞,苏晗会骂她是疯子;张佳誉只爱吃肉不爱吃菜,苏晗会数落她不健康。
但在她本人看来,偶尔淋淋雨也没什么不好,兴许还能激发灵感,至于吃肉,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她反而觉得苏晗和顾晏清的做法是一种另类的自我封闭,她们自愿扼杀了自己身上剩余的无数种可能性。
“她确实很好,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很好。”张佳誉的眉梢向下耷拉,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或许你的出现,会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