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对你失望透顶,妈妈因为你都没脸出门。”
“对不起,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我生不出你这样没用的孩子。”
自那以后,顾晏清变得日渐沉默。
而楚宁的心情好多了,她把矛盾转移到孩子和丈夫的身上,这样逻辑就通顺了。
失败的孩子,让她失去了丈夫的爱。
不是她不够优秀,丈夫是爱她的,只是这个孩子太没用了。
楚宁的思维轨迹越走越偏。
升入高中之后,顾晏清在楚宁的严格教导下越来越“优秀”,楚宁已经习惯了对方回到家就交给她第一名的成绩单。
这更说明了她的教育方式相当成功,无可挑剔。
可丈夫还是不爱回家。
楚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你的性格怎么这么变扭,爷爷奶奶和我说了好几次觉得你不正常,不像个孩子。”
“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
顾晏清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会重复这句话和考第一名,甚至不敢叫楚宁一声妈妈,只怕惹对方生气。
楚宁说过不想要她这样不完美的孩子。
往日记忆犹然在耳,日日吵得她头疼。
最近情况好像更严重了,在学校上课时都会耳鸣,断断续续循环播放着楚宁这些年对她说过的话。
楚宁早已经不满足于口头上的发泄,在家里备了好几根纤长结实的藤条。
顾晏清第三次看到楚宁手持藤条站在她房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自觉走到楚宁面前,转身背对着她,提前双手攥拳。
为此顾晏清留下了很严重的腰伤,楚宁还失手打伤过她的一只眼睛,所以她左眼的眼底检查出了轻微碎裂。
不算是什么大病,只要她不说,没人能发现。
这本身就是她的错,她只是在接受应该接受的惩罚,顾晏清努力催眠自己。
偶尔父亲回家的时候,顾晏清能获得片刻的清静。
她的母亲会拽着父亲的胳膊撒娇,说些近期发生的事,尽管父亲看着并不受用,但起码母亲瞧着挺开心的。
第二个转折点是在高二的时候,一个周日上午,沈昊父亲独自来到了她家里。
楚宁经常领着顾晏清去沈昊家窜门,沈昊父亲平时很忙,但她还是见过好几次,一眼就认了出来。
“晏清,你先在你房间玩一会,我和你妈妈说点事。”沈昊父亲揉了揉顾晏清的头,示意她回房。
顾晏清点点头。
从小到大,只有沈昊父亲会摸她的头,宽大的手掌动作很轻,很温柔。
半个小时过去了,楚宁房间里同时传出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把顾晏清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了?”顾晏清下意识跑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楚宁的房门。
沈昊父亲笔挺的西装上溅了几滴触目惊心的鲜血,他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楚宁,你疯了!”
顾晏清恍惚地偏过头,她的母亲正不分敌我地摔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
地上散落了很多物品,一块破碎的透光玻璃静静地躺在其中,那上面也沾了血。
情况其实挺显而易见的,她的母亲正在发疯,沈昊父亲是受害者。
“沈叔叔,你先走,我妈现在不太正常。”顾晏清快步走进房间,把惊魂未定的沈昊父亲拉扯了出来。
当务之急是远离战场。
“你怎么办?”沈昊父亲临走前想把顾晏清一起带走,然后赶往医院尽快处理他的伤口。
“没事,我习惯了。”
没等沈昊父亲回答,楚宁已经从卧室里追出来了,披头散发,手里还拿着沾着血的玻璃碎片,这场景看着和杀人狂入室没什么区别。
顾晏清咬咬牙,迅速把他推了出去。
她关上了门。
“你让开。”楚宁恶狠狠地瞪着顾晏清,咬牙切齿,仿佛这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令人憎恶的挡路鬼。
“妈,沈叔叔是外人。”其实顾晏清很害怕,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和你爸是一伙的!”楚宁朝顾晏清扑了过来,试图用武力争夺门把手的操控权。
她要去把那个人抓回来。
“妈。”顾晏清死死抓着门把不松手,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沈叔叔是外人。”
那年的顾晏清还没成年,但她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
其实她早就知道,楚宁已经疯了。
在她一遍遍被抽打的时候。
在她无数次尝试从书中寻找真相的时候。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她的母亲,疯了。
两人许久争执不下,楚宁精神恍惚间才发现,她身前抵住门的人身上破破烂烂,手臂上都是被碎玻璃新鲜划开的细小伤口。
那张脸她很熟悉,她认出了顾晏清是她的孩子。
楚宁脱力地坠落在地板上,手上抓着的碎玻璃片掉落一旁,她的那只手掌同样血肉模糊。
“晏清。”
她的嗓子快冒烟了,她好渴。
“你爸出轨了。”
“不过没事。”
“他死了。”
楚宁美丽温婉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过于幸福的笑容,无神地盯着顾晏清脚的方向,眼底弥漫着一层湿润混浊的雾气。
顾晏清的后颈直发毛,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背上攀爬,一点点将她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