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中，不可抑制地感到疼痛。

她觉得心很空。

她发觉自己最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她忽视内心的这片空洞，哪怕是在手术中，她也能清晰感觉到心口传来的风声。

很空。

她把毯子蒙在脸上，意识到自己在哭。

这个毯子是韩湘带来的，冬天的时候，她经常裹着小毯子和肖亦晚靠在一起，看电影，吃水果，聊着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毯子上还有韩湘的气味。

肖亦晚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清晰地感到自己每天都在变空一点点，生命力也渐渐耗尽。

生活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任何乐趣和值得留恋的事情了。

渐渐的，她发现家里开始积攒灰尘。

去A国的进修项目很早之前就下来了，主任直接报了她的名字上去，而她一直在犹豫。

她本来想，要和韩湘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这件事，如果韩湘不想她去，她就不去。

等到的却是韩湘单方面要分手的消息。

她一口拒绝了分手，然后把之前联系好的医生联系方式给了陈哥，叮嘱他带韩湘去好好治疗。

肖亦晚假装没听过分手这件事，表现得毫不介意，继续按部就班生活，白天照顾病人，晚上照顾小猫，在秩序之下，有些东西在慢慢坍塌。

直到这天，她意识到自己实在没办法在这个家，或者说，在滨城，继续生活下去了。

她太痛苦了。

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电影里和小说里的主角和恋人分手，都会选择换个国家或城市疗伤。

她于是也这样做了。

确实很管用。

当她跟主任确认了自己要去A国之后，忽然觉得好受多了。

她开始收拾行李，收拾到房子里好像只剩韩湘的东西的地步。

她把饭团交给一位关系要好责任心很强的女医生帮忙照顾，她先把饭团送去，又把猫粮猫爬架之类的东西也送去，家里更空了。

自从决定了要去A国，她停止了每天给韩湘发送消息。

她觉得好像重获了对生活的掌控。

在去A国的前一天，肖亦晚去了海底酒吧。

坐在和韩湘相遇那晚的位置上，点了一样的酒。

她把头发放下来，穿了韩湘的裙子和高跟鞋。

韩湘的裙子，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穿不进去的，可试衣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瘦了很多。

肖亦晚从来不穿高跟鞋。

每次韩湘下台后，都在她车上呲牙咧嘴地抱怨高跟鞋好难穿，她好痛，这该死的美丽刑具。

肖亦晚熟练地拿出车上的小药箱，帮她处理过很多次脚上的伤口。

韩湘就这么过分娇艳地把腿直接搭在肖亦晚腿上，甚至肩上，直勾勾地看着肖亦晚给自己上药。

有一次，她十分过分地用双脚缠住肖亦晚的脖子，不肯松开，在狭小的车厢里僵持着，两人四目相对。她得意地看着肖亦晚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类女性最基本的理智，雾气蒸腾，欲望淹没了整个世界。

那天，肖亦晚在她的脚踝上留下了牙印。

韩湘躺在座椅上，懒洋洋又娇媚地说，肖医生怎么像小狗一样。快开车，我要回去洗澡了。

肖亦晚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那天，她记得车里播放的那首歌是nothing compares to you.

她想，真是没有比这更应景的音乐了，世界上的任何宝贝都比不上韩湘。

原来快乐的时光也有缺点，它会把悲伤和痛苦也同时放大。

肖亦晚没想到会有男人来和她搭讪。

她听到他说：美女，一个人吗。

肖亦晚没有搭理，只是静静看着台上新来的驻唱歌手表演。

这个歌手是个胖胖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好像还在念书或是刚毕业不久的样子。

没什么人气，没什么关注。

肖亦晚喝光杯子里的酒，等她唱完最后一首歌，也起身离开。

出发的那天，江遇然来机场送她。

她和江遇然在机场拥抱，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来了。

“晚晚，你去A国要照顾好自己。”江遇然发现肖亦晚瘦了很多，她看起来很平静，虽然在笑，但是很悲伤。

江遇然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消沉的肖亦晚，她又用力抱了抱她。

“好啦，放心吧，我没事。”肖亦晚说。

说话间，肖亦晚意识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走了。

她在飞机上又读了一遍《窄门》。

在云层深处，她用手在书页上轻轻捂住了这句话：

“我对你的爱丝毫未减，非但如此，你一靠近，我就慌乱局促，从未像现在这么强烈地感受到：我爱你那么深，却那么绝望。我必须承认，你也看到了：离你越远，我就越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