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能道,“善哉,善哉,二位小施主以德报怨,郑施主若知真相,确该如实说出。”
众人大皱眉头,又把目光看向江恒父子,“江盟主,今日之事是为月茹姑娘,您二位最有资格评判。”
圆能亦颔首。
江家父子都沉默了。
良久后,江恒道,“大师恕罪,江恒永不能原谅此人。”
“……初阳亦不能。”
圆能面露微笑,正要说话,江恒又低声道,“……但只要他肯说出背后那人,江恒愿让他废功归入少林。”
众人再想不到,“江大侠!他怕是装疯也未可知!”
江初阳也有些意外,但父亲为大,且不多言。
“并非我自知对茹儿之死有过,不配杀他,只因江恒以为,这般杀了他未免太过便宜。”江恒猛地指向郑雍和,“他若真疯,死了还得解脱;他是装疯,反倒更妙!我盼他活着,沦为废人、永不得报仇、猪狗不如般孤零零活着!每日听经忏悔,且看他得不得宁静!”
圆能浑身一震。
片刻后,他合手道,“阿弥陀佛,老衲未经施主之苦,原本不该多事劝慰。施主既不杀他,终有善心,老衲只盼有朝一日,郑施主终可得江施主谅……”
话未说尽,忽然“咔”地一声——
风停。
血溅袈裟。
不知不觉天已晚,夕光斜射来惊人的辉煌金色,照亮全屋。
圆能微低下头——
郑雍和的头骨碎了。
因本就半躺半坐,他身子倒下的声音也并不太大,只是“笃”地一声,扬起小片不易察觉的灰尘。
一声尖叫先打破沉寂。
一道小小身影站在门口,在斜阳中瞪大眼,盯着江凤吟裹满血色的拳头。
“方兄急什么?”一人笑道,“你把在下要的东西拿来,再走不迟。”
白影转眼飘至厅左,那人本似要站起,蓦地踅身翻开,一摆尾后落两丈,身姿竟是十分利落,他探出只手,笑道,“小师弟,越某今日什么也没带,你要什么,可又要讲番道理?”
越东风嗯一声,“别人要讲道理,自然随他们。在下要的东西,道不道理倒不要紧。”
越兴海又一笑,“我看你耐着性子听这许久,还当你变了……”
二人说话之间,掌间已拆几招。
谁都知越汇身法自如,可说已至目无全牛、投壬皆虚的境地,除江凤吟、圆能这等高手还能与之来回,旁人便连应付他单手也吃力至极,见那越兴海方才还盘地打坐,此时竟已全然无恙,甚而能和他对招周旋,有来有往,仿佛旗鼓相当的架势,无不大吃一惊:这招招劈山裂石,凌厉至极,也不像是他成名的灵蛇掌法。
越东风亦微感意外,方兆海是真伤假伤,是全力以赴还是攻守有度,都不需他多用只手,他又不打算杀了他。
然此人似功力大进了,这几式张、刁、回气疾招精,进守森严,竟值得多注一点儿力。
越兴海一察觉到,笑道,“小师弟,还是多亏了你!”
避他一掌,蓦地翻掌转腕,斜指其肋,一势如剑,指间犹有削金之力。
越东风一见招法,微一笑,“原来如此。”
二指并指,几乎一样身法,然凝气之速,似薄影直射,后发先至,先穿他同样位置,也不偏躲,越兴海指剑一瞬气退力弱,只觉如刺沙河之中,骤吐骤纳,无穷无尽,急收功退两步,又呕出一口血。
心道:我输了。
还未站稳,他掌已到,“方兄,你未免太听话了。在下也早说过,那不过尔尔。”斜方却又一掌猛截来,一阵雷鸣低喝道,“我来!”
江凤吟一掌劈去,“你这个姓越的,你这手‘纯阳指’使得不错啊,你刚才跟老子装什么!”
越兴海又急踅身,翻足踢开。
这一下众人又屏住呼吸,若越汇这大魔头还算气定,那江凤吟这恶鬼头刚捏碎个头,满手鲜血淋漓,一去便杀意满满,便是他功力耗费,圆能也不敢断定能接此掌,然越兴海足下一式招架,功力竟似相当!
但见他接上一招,凌空几转,顿如风筒急卷,漩涡狂卷,之急之劲非凡,江凤吟掌力一去,都若无影,他反笑了一声,“江兄,越某不是为你而来,来日再跟你切磋!”
这话去意分明,说时人已到堂中,江恒忽喝,“拦住他!”
数人还不明究竟,苏无是、边如山同时出手,越兴海毫不迟疑,各踢一脚,又现游蛇身法,蜿蜒梭穿,“边兄棋下得好极,证也做得好极,多谢,多谢!”
堂前禅杖点来,叹息声道,“阿弥陀佛,越施主,你似卷入麻烦了。”
他矮身一游,躲避杖端,“圆能大师,你也是菩萨心肠。晚辈到晚一步,未能救下空明大师,罪过,罪过。”
圆能功法以刚猛闻名,对付这般轻滑身法始终稍有不及,又无伤人之心,闻言稍一顿,那身影已滑至窗边。
正抽身要走,前方如山阻隔,重石穿风破空、直中其腹,噗地打出越兴海两口浓血,便听江凤吟愈发危险的一声,“你想从老子手里逃!”
往前一进,忽然大团黑影疾至,其物大力劲,正要一拳打烂,猛听得江恒、江初阳和一个小姑娘大喊,“不要!”“是茹儿!”“姑姑!”急忙收势一抱,果真是侄女儿尸身。
一瞬空隙,那越兴海已趁机急跃横梁、破瓦而出,“小师弟,这回是我输啦,果然还是师祖最知你……你不必急着追来,他老人家还有大礼给你。”
江凤吟怒不可遏,“老子宰了你!”
江恒怀中一沉,女儿已落入臂中,直直瞪着最后一抹乌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