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眼,“这是我的。”
“那是在下给他的,姑娘吃下头那个。”
小姑娘抱紧果子,“不给!”
越东风落地。
“姑娘送进去给他,这马儿随你摸如何。”
流云瞥他一眼,别过头去。
那小姑娘已然叫了起来,“当真?!”
眼睛一转,“你有手有脚,自个儿怎么不去?”
“嗯,那里头有个老和尚胡说八道,在下怕吵。”
空流、正从外走进门内的慧觉等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踮脚看来,可惜她身量还不过越东风腰间,只望见几颗光头,“你嫌他胡说八道,还给他果子吃做什么?”
越东风想了想,微俯下.身,与她低语几句;那姑娘嘟哝两声,他又不知说了什么,不多时她探头探脑走进屋来,微扫一眼,便朝季千里走来,“你是小师父?”
也不要他答话,将一个金红果子塞在他手心,“给你。嗯,你袖子怎么打湿了。”
季千里把果子握在手里,“他同你说什么了?”
小丫头示意他附耳过去,悄声道,“他说,‘他便是胡说八道也给他’。”
季千里一笑,她却还未说完,“我问他,‘可我又不认识他,怎知他是哪一个’,他又说,‘你走进去,屋里最好看那个便是’。”退开些许,大眼睛望着他,“因此我进屋一看,便知是你啦——唔,你身上是什么香?”
“是檀香。”
季千里见她才不过八九岁模样,浑身灰不溜秋,手脸却都圆滚滚的,看来可怜可爱。伸手去拍她身上尘土,又揩她脸上脏污,“那树那么高,你爬上去做什么?差点儿摔下来。”
她方才喊得大声,此时却状似不在意,“我被人偷了银子,肚子饿啦,想摘点儿果子吃来着。”
等他把脸揩干净了,一屁股坐到他边上,从兜里取出个果子,拿来跟他手里的一比,“喏,比你的小。”
众僧心道,这小孩子想讨那个大的,他必不好意思跟她争。
季千里却仅点点头,像是高兴,“是啊,他说要把最大的给我。”
“……”
她耸耸肩,把果子往脏衣上擦了擦,“嘎嘣”一口咬下,待嚼上两口,圆脸一拧,“好酸呀!”
众僧心道,他这还不给?
季千里却也咬一口他那个,笑意更深,“我的很甜。”
“……”
两人坐在一起吃着果子,季千里又问,“你要吃饭么?你想吃什么,让越公子买给你吃好不好?”
小丫头分明咽了口水,却道,“娘亲不许我随便吃别人的东西来着。”
“你有娘亲?”
他见她狼狈,便以为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小儿,那小姑娘却一下神气,“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娘亲,我还有姑姑、爹爹、爷爷,一大家子人呢!可惜二叔和四姑姑不听话,被打出门去了。”
季千里哦一声,“那你娘亲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
她沉默片刻,“哎,不提也罢……你呢,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了?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还要胡说八道?咦,那大和尚怎么背对我们?”
她不提也罢后,眼珠四处转溜,一见慧空,小腿一蹬,跃凳绕到他跟前,左瞧右瞧,又是戳他肩头,又是点他鼻尖,甚是得趣,“他被人点了穴道是不是!”
众人见她这一腾下骨含健劲,分明学过武功,并不意外她瞧出慧空被点穴道。想这一招寻常,瞧不出是哪门,但见她这般不怕人,家中怕也不是无名之辈,一阵打量。只把慧空气得七窍生烟,作出些怪相,蓦地想起师父训诫,干脆闭眼念起心经。
季千里目光跟她走动,答道,“是啊,他让这位空流师父拍过去啦。”稍一顿,“他跟你说,他是我哥哥?”
“那倒没有。但我想你在里头胡说八道,他还肯摘果子给你吃,那必是很疼你了——可你俩看起来又不是父子,也不能是夫妻,那自然只能是兄弟了。”
“我们没有胡说八道。”季千里摇头,“他也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
那小姑娘戳弄一阵,又坐回他身边,随口问,“不是哥哥,那是什么?”
这时越东风走进屋来,“怎么不是?你不是叫过表哥了?”
季千里啊地一下,抬头看他,“那怎么算?”
他笑,“千里,耍赖可不好。”
“我怎么耍赖?”
“你叫了表哥却不肯认,这还不是耍赖?”
季千里瞪圆了眼睛,“可我没有表哥。”
“那总也叫过了。”他顺手挠了挠他下巴。
那小姑娘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摇摆着脑袋,“啊呀,你俩可真笨!”
二人偏头看她,听她道,“你俩这么大了,怎么是不是表亲也不知?连阿圆也知,这事儿问一问你们的娘亲就知道啦,老师父,你说是不是?”
空流听她童言无忌,面露慈爱,“阿圆小施主是哪里人?怎地孤身一人在外,可要老衲找人护送回家?”
“……”那阿圆懊恼道,“不好,不好,爹爹说阿圆话多,这不就教老和尚知道阿圆就是阿圆了?再也不好,他还想送我回家!”
贴在季千里身边,顺手抓着他小臂不放,“老和尚,我不回去,你不必多管闲事。”
季千里又怪道,“你有家为什么不回?”
她责备地看他一眼,“回去便要被爹爹锁起来,回去做什么?”
季家二老对儿女甚是娇惯,莫说季千里,即便老三老四调皮,也不过口头训两句,话都不说重,更没把人锁起来一说,季千里刚还听说她二叔和四姑被打出门,心道,这一家也太蛮横了。
忍不住道,“他怎么要把你锁起来?那他也太凶了。”
慧觉听她却像被骄纵惯了,好心劝道,“小施主做错什么,和长辈好好认错也就是了,江湖……”
阿圆只听好话,没好气瞪他一眼。
“阿圆哪里做错?爹爹和爷爷先不讲理锁了姑姑,阿圆仗义相救,他却还要来骂阿圆。大和尚也不是好人,什么都不知就指责阿圆。”
“……”
慧觉年近四旬,一番好心,再没想教个小姑娘劈头一顿,面上微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父管教子女,那也……”
“哎呀,你真跟爷爷爹爹一样,都是老顽固。”阿圆更不客气,“别的事也就听了,可要嫁人的是姑姑,又不是爹爹爷爷,又不是你大和尚,你们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