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凤吟恶心大起,棺材从身边经过时,伸手将棺门一推:婊.子死了便死——
其时四月暖天,春色满城,但江凤吟蓦地失了声。
江恒抬手将他挥开,他也就松了手。
他像是个忽然失去了力气的老人,又像是头一回见着死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儿,望着棺材里的人。
当丧葬队伍再次启程,他没再拦,连目光也不曾转动一下,仿佛那棺材还留在原地,棺里的人也留在方才的地方。
秋风过去,季千里感到冷,往后缩了缩,“……他看到迟姑娘尸体才明白,他原来不是拿她当妹子,而是喜欢她?”
腰上的手顺势收得紧了些,“是啊。他太笨了,是不是?”
季千里点头,“嗯。”
又问,“你又怎会遇见他?”
他从未听这人对谁自称过“小弟”,听来二人交情当不错,江凤吟还肯跟他说这些。
“哦,我那时听说,东海中……”
“多大?”
“嗯?”
“你那时多大?”
越东风想了想,“约莫十一二岁罢。”
季千里立刻回头,“啊,那岂非比无尘还小?”
“是啊,”越东风莞尔,“小师父该不会以为,我生来就这副模样罢?”
季千里盯着他看,好似不认识一般,“你十一二岁的时候,是不是很调皮?”
“非但不调皮,还乖得很……”他看着季千里,好似是十一二岁的他在看那时的季千里,“小师父若那时见了我,一定第一眼便是傻笑。”
“笑就是笑,喜欢你才笑,怎么要说人傻笑。”季千里还是忍不住笑。
他想起那大概时日,又隐约记起那日在无名山庄听过,越家比武时,有个很漂亮的孩子倚在屋檐睡觉,不禁心生爱怜,“那,你十一二岁的时候,听说东海中什么了?”
“我听说啊,在东海中有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
“是啊。那里桃花桃果开结四季不休,数十年烂果烂花落下,砸出了一个桃花泽。因四季山风吹不进来,这桃花泽终年无处散气,便活生生催成一片桃花瘴……”
“桃花瘴?”
“嗯,那是种可以化出幻象的雾气,这雾气活得比你我加起来还长,经年累月,迷人心智,从无人能活着从里头出来,我听世……”
季千里一愣,提高声道,“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还说你不调皮!”
“怎是调皮?我听人家说得神乎其神,只想亲眼一见罢了。”
季千里回头望着前路。
“千里。”
“……”
“千里?”
“……”
越东风奇道,“你生气了?”
他探头来瞧他,他往右,季千里眼睛便移向左,他往左,季千里目光又转右,几个来回,忽觉耳尖一热,身子一弹,“你,你咬我做什么?”
“谁让你不同我说话。”
“我……”
“咳!阿弥陀佛!”忽然一道声闯入,“打搅二位施主。”
季千里回头一看,忙道,“我们走。”
越东风却不动,“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季千里不答,催道,“快走,他们又来啦。”
他只问,“是啊,那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季千里略一犹豫,见空流一行数人,个个神色古怪,忙道,“不生啦!”
他这才一夹马腹,奇道,“原来你方才果真生我的气了。”
“二位且慢!”
顾念畜生无知,空流只以手掌轻抵其头,谁料流云见惯这般,反兴奋嘶鸣,前蹄一扬,便踏下来。
空流左右偏躲,见它连连追踏,区区畜生,却似通了人性一般,你往哪儿走它便往哪儿跟来,玩得不亦乐乎。他也是一介高僧,先被人打烂了袈裟,只着一件黄僧衣,赶路后满脸灰土,又被畜生赶得左右跳蹿,竟有几分狼狈,“越小施主,老衲有话要说,快叫马儿住手。”
“和尚挡道,还要人家住手,岂非欺负畜生不能说话?”
“越施主误会,施主既肯出手救鲁施主,必心存善念,老衲是诚心而来。”
“心存善念……”
越东风失笑,“在下可不是为了那老叫花子,和尚……”
“——嗯?”
季千里在马上颠来倒去,听空流说误会二字,一抬手掩住他嘴,“空流师父,你不是来找我们打架?”
空流尚未开口,那慧空怒道,“我师父若诚心要拦,岂能由这畜生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