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里低头看,衣衫已被敞开,胸口一片肌肤害了羞似的,星星点点透着粉,抬头看他一眼,带着抹快活的神色。他自个儿快活,听人家有事,也就忍不住道,“他们怎么还在找人。”
越东风笑了笑,翻身倚在床头。
微合着眼,手指缠住他发丝,懒洋洋地绕着圈儿,“千里,我们打个赌罢?”
“赌什么?”
“赌这空明和尚到哪里去了。”
“我又没见过他,怎知他去了哪里?”
越东风“唔”了声,“你若赌对,我便再不说你笨。”
季千里登时心动。
正听先时那人压低声道,“……可我只听说他二人……并非为师叔之事……他亦昨日……恐怕师叔……到他头上……”
想把耳朵张开些,那做师弟的却并无顾忌,“师兄不知,我前两日在岚鹤镇遇见丐帮鲁长老,他老人家听说空明师叔不见,也早在帮忙打听。丐帮耳目众多,有什么打听不到?可他们也只当日在扬州城见过人,此后再无消息……我又从他口中才知,他一得知那人还活着,就派人到龙泉山下问过,原听说他们要去泰安,一路都埋伏了人,可他却不知怎么转道到了邑城,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只此一事,便知此人诡计多端。这次又是为了他的事,怕郑雍和老施主多心,圆慧大师才让师叔他老人家前往,焉知不是此人……”
季千里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听圆慧之名,不由多留了心,眨了眨眼,“郑雍和是谁?”
越东风赞道,“小师父真厉害,嗯,他是郑世允的爹。”
季千里猛一下坐起身。
“郑世允的爹……他跟圆慧大师有什么说的?他说的那人,是不是我们?”
越东风笑望着他,“是啊,你怕不怕?”
“怕!他是不是要找他来对付我们?”
他虽不怕别人盯着他,可圆慧在他心中实乃世上第一可怕之人,下意识去摸他身前刀伤,“你不要再跟他们打架。”
“那恐怕不行。”
“为什……”季千里一顿,垂眼望着他,“……我们告诉他们,好不好?”
越东风想也不想,“不好。”
“可是……”
他捉住他手,“好啦,我已答应你不会受伤,怎会被他们杀了?”
季千里见他漫不在乎,摇头道,“打架也不行。”
他原本只把廊外当别人家怪事来听,此时已然竖起耳朵,全神听他们说话。先时那人还有理智,似在摇头,“师叔此行是劝说郑老施主放下仇恨,对此人有利无害,他又何必与少林为敌?倒是我听人说,师叔是被……”
“师兄,这话可说不得,师叔出了门,谁都见着了。”那师弟道,“可他,当日在无名山庄,圆慧大师劝他回头是岸,他说什么?说要审他,得他说了才算!他杀人何曾问过缘由?他若听说师叔从郑家出来,以为此行正为对付他,恐怕一声不多问,就要杀了他们!”
“不是!”
廊外数人一怔,面面相觑,显然未料隔墙有耳。
“什么人?!”
片刻后,先时那人又问,“施主可是在对贫僧说话?”
季千里喊完便望着越东风,反被他笑话,“你跟他们多说什么?”
“不是你,他们为什么要冤枉你?”
“傻小师父,你说了他们也不会信你,平白让人吵吵。”
他二人自说自的,外头众人却都身怀内力,大多听得清清楚楚,声音皆是一变,先时那人道,“贫僧少林慧觉,请二位出来说话!”
半晌后,房门从里头虚虚打开,众僧都不由倒退一步。
又片刻,一个少年拉开门,“几位师父,越公子没有害你们师叔。”
杨骅之地处处是他二人通缉画像,但亲眼见他,众僧目光仍是一动,“灵童?”
他道,“我是季千里。”
一人皱了皱眉,又望向屋内,扬声道,“你二人躲在屋内偷听,是何用意?!”听声便是叫慧空的。
“我们没有偷听。”
“若非偷听,何以半晌不出声示意?”
“我们又不认识你们,睡得好好的,干什么要跟你们示意?是你们声大又冤枉我们,不得已才出声。”
“你……!”
屋内响起声轻笑。
季千里回头,越东风施施然系着外衫走来,“小师父,大和尚说不过你,你再不过来,他要打你的。”
慧空脸色青红,“魔头,我空明师叔与悟色师侄可是遭你毒手?”
季千里道,“不是!”
越东风道,“是又如何?”
“越公子!”
“好吧,我不说了。”
季千里道,“几位师父,我们刚从邑城赶来,不曾见过你们的师叔师侄。”
慧空冷笑,“你背弃佛门,与魔头为伍,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壮年和尚,微一沉脸,神色竟与空空大师有几分相似,季千里本能有些怕他。
“和尚不信,还等什么?”越东风踱到季千里身边,随手搭在他肩头,“走罢。”
这下不止慧空,连同他身后弟子也都有怒色,季千里道,“可不是你杀的人!”
越东风点了点他鼻头,“你知道就行啦。”
正要往前,面前忽地横来一掌,掌风刚劲,但也并无杀意,只把二人去路挡住。
却是先时那慧觉,“空明师叔是为越施主之事失踪,正巧越施主听了缘由,还请把话说清再走。”
他一动,众僧都动,方寸之地,已包围成圈。
越东风笑道,“都怪你,我们这一路可不得安宁了。”
“跟他们说清就是了,怎么不得安宁了?”
“他们听不懂人说话,你又不让我打架,可不就是不得安宁?”
除了他,众人都皱起眉头,慧觉等本有怨言,听他二人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正色道,“越施主,先不论你的事,我师叔消失得蹊跷,贫僧不过多问一句,何必口不饶人?”
季千里见他比那慧空知礼些,又道,“慧觉师父,我们真的没见过你师叔,连他们去郑家,也是刚才听你们说了才知。不如你把他们模样说来,往后我们若见到,帮你们转告一声。”
慧空冷笑,“往后?你们今日不说出空明师叔所在,休想离开此地!”
“你怎么不讲道理?”
慧空冷冷扫他一眼。
季千里又回头看越东风,这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你惹的祸,自己想法子。”
季千里原以为说清便是,谁料说它不通,平生实不曾遇过。又见众僧不肯松动,那可如何是好?
左想右想,附在他耳边,“我们……”
越东风“嗯?”了声,挑了挑眉,“哦……这就是小师父想出的法子?”
季千里点头。
他叹道,“好罢。”
慧觉直觉有些不妙,沉声道,“当心——”
众人情知此人武功之高,他这一行绝非他敌手,但自觉已算客气,要这般放他走也着实不肯,彼此暗中运功,全神贯注,只当今日要为师叔舍命在此。
其时却只听一声唿哨,眼前白影一晃,窗边“嘎达”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