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眼口都渐张大,颤声道,“你是……”
好似踏了千山万水才找着这么个人。
长街倏地便静了。
季千里鼻尖一酸,“无——”
——那一瞬间委实变化太快,饶是越东风也没反应过来。其时季千里只觉唇上一凉,“啵”地一声脆响,便见那少年朝他嘿嘿笑,“小美人儿,你长得可真不赖!”
季千里:“……”
越东风:“……”
围观众人:“……”
那少年舔了舔唇,似还没亲够,又朝他飞来一眼,“你同我走,这马儿你喜欢,小爷便送你啦。”
“……”
“追风,还不来见过你的新主子!”
“……”
那少年去牵流云,流云斜他一眼,不肯跟他走,却罕见没咬人,只站在季越二人身后寸步不离。
他狐疑道,“奇怪,追风,你怎么不咬他?你当时可咬……”
季千里拉住他手,“无尘。”
那少年一顿。
“……你不认识二哥了?”
那少年小脸上婴儿肥已褪,与他神貌真可瞧出三分相似,不是他四弟季无尘是谁?
可不知怎么他真跟不识得他似的,与从前那个动辄扑到怀里撒娇的季无尘判若两人。
听季千里这般说,也只一愣,“二哥?”
“是啊,我是二哥……无尘,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就你一个人?你住在哪里?”
那少年望着他不说话。
“爹娘阿姐……他们都不在了,你跟二哥走,我们去泰安等平沙,好不好?”
“平沙是谁?”
季千里一愣,“你怎会不记得平沙?”
那少年似开个玩笑,“哦,想必也是小爷的什么妹子罢?”
季千里也朝他笑了笑,“你果真还记得。可这话不要让平沙听见了,她要生气的。她是你三姐。”
那少年翻了个白眼,拖长音问,“那你爹娘阿姐都去哪儿啦?”
越东风瞥他一眼。
季千里黯然道,“……他们都死了。”
那少年喔哟一声,“怎么死的?全都死了?被谁害死?”
这下季千里默了。
手心一暖,他下意识回握住它,越东风问,“这里风大,进屋再说罢?”
他点头,拉着人走向门口,“……无尘,你先跟我们进去,我们再……”
身旁忽地发出呜呜叫声。
他连忙回头。
见那少年伏下腰去,手捂腹部,抿唇拧眉,不断抽搐,好似难受至极。
“无尘,你怎么了?”
季千里俯身去看他,蓦地诧异,“……你笑什么?”
那少年竟果真在笑,先还吃吃笑了几声,渐似已忍到极限,猝然爆开一阵大笑,“有意思,小美人儿,你真有意思!”
“你怎么……”
“长这么漂亮,怎么是个傻子?”
他直起身来,笑得眼泪都流,好半晌方道,“你爹死了,老子爹还在呢……乱认什么弟弟,老子姓陆!”
季千里被他笑得一阵错乱,“……你爹爹怎么还在?你又怎会姓陆?”
“老子爹姓陆,我不姓陆,难道真跟你姓?”
那少年还止不住,又捂住肚子,“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无是也。”
“陆,陆无?”季千里摇头不信,“你分明叫季无尘,是我的弟弟,我是你二哥季千里……”
“老子……老子当然知道你是谁,不然还没工夫陪你玩儿呢!”
他乐得一阵抽气,“我说灵童,被男人干就那么爽?连自己爹娘都忘了,现在又想起找弟弟!你真有意思……老子喜欢男人,也都甘拜下风……”
几个围观者原本闲来无事,见这几人都生得亮丽,光看也赏心悦目,又有兄弟相认的好戏,正是不看白不看。谁知认错人了。先道这陆无讥讽耍弄人家,好生不厚道,待听他忽地说出“灵童”二字,尚不知真假,便觉又鄙又惧,各都退避三舍。
“真是……”
“那这是……可不是说他们都死了么,怎么……”
“蠢货,祸害遗千年,你没听过?”那少年过够了嘴瘾,又见季千里呆楞着,觉得没趣,伸手把他一拂,“行了行了,不跟你玩儿了,老子还没吃饭呢……”
谁知季千里又拦住他,“别走,你既知道我是谁,为何执意说自己叫陆无?”
“诶你这人!你还赖上老子了?我告诉你,老子就叫陆无!跟你八杆子打不着。我可知道,做你弟弟是倒了八辈子霉,老子命小,受不起!”
季千里睁大眼。
他虽不理会旁人所想,却也早识得爱恨滋味,想他们做了十五载兄弟,无尘何曾这般待过他?是爹娘之事,他亦吃尽苦头,因此恨他这罪魁祸……
“千里。”
一听见他声音,季千里便回头去看。
“你认错人了。”
他怔了怔,“可你也见过无尘,他们难道不是一模一样?”
“不过相貌相似罢了,你看他还有哪里像他?”
季千里果真多看陆无一眼。
越东风拉过他,“走罢。”
季千里默然随他牵出七八步远,那陆无犹在叫唤,“诶,追风!你这臭马,人家走他的,你跟着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哎呀,你这死马,你敢踢我!?”
他脚下一顿,“……可我怎会连无尘也认不出?”
他一旦认定所想,便十分固执,挣开越东风的手,要走回陆无身边。
越东风也不强求他。
“无尘,你让二哥看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