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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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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这会儿马车都歇下了,再牵出来,明儿夫人问起小的怎么答话?少爷,我说这大晚上的,您急着找谁呀?明儿再找不成?”

“明日?不成,时辰不多了……我等不及……阿贵,你有法子帮我对不对?别让娘知晓,帮帮我好么?求你。”

哟,被他这么一求,阿贵惊讶之余,心里冒出一丝丝傲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少爷什么身份,求他一个奴才;少爷帮了他多少回呀!

抠了抠脑袋,“您说什么求小的,小的哪儿受得起……得嘞!那赶车的阿平跟小的赌过两回钱,小的这就去问问他!”

临走前,他胡乱拿袖子在台阶上糊弄两把,把他家少爷工工整整安置上去,“不过小的跟您说好啊,若能借着马车呢,小的就豁出去了,可若是不行,您今夜可得乖乖回去睡啊。”

季千里点头,“你一定能借到。”

阿贵瞧他片刻,摇头叹了一声,晃荡着跑走。

季千里独自坐着。

四下里无声,他又想起方才做的梦来。

他极少入梦,噩梦更从未有过,因此醒来还有些分不清,手犹发颤。仿佛只需他走出府门,便能去往荒野之中,再见金佛开口。

——庙中口吐狂言的孽徒是他,还是越东风?

突然,他低头望向腰腹。

夜色中,素衣上的水渍瞧不分明,他抬手摸了摸:湿的——下.身湿了。

这是什么?

黏;腥……并非尿液。

是什么?

他约莫还能想起方才梦里生出一股难言的兴奋,那瞬间身体一阵紧绷,而后又忽然松弛,难道这是那时得来?

他思索片刻,误打误撞地意识到此物并非今夜才有;这许是他连日来蓄积的苦闷与盼望,不知它何时潜伏在他体内,这般无声无息,却在今夜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诽谤佛陀!心生欲.念!堕无间道!”

金佛之声钻入耳膜,他慌乱地向四周张望,良久,金佛不曾现身,四下里仍旧只有他,耳畔夏风柔软,戏弄着他的耳尖。

忽地,他目光又停在西面一处树丛上。

是了,那时他是被那厨娘和小厮吓着了,怕他们上台来,连他们走了也不敢动静,以至于出了一身冷汗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厨娘跟那人躲在里头做什么?那言语似乎颇为轻浮,喘声更有些不堪入耳。

欲.念.....心生欲.念……

这是……欲.念?

他生了欲.念?他质问金佛,难道也是因他生了欲.念?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抱住了膝头,大口呼吸府中气息。

良久,他认命地垂下头。

——我要和他南下。

——即便是要堕无间道般的欲.念。

马车上路出城,静夜中的马蹄声让人心惊肉跳。

阿贵第十遍回头问他少爷,“少爷,明儿夫人小姐要是罚小的,您可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这条小命都在您手上了。”

“好。”季千里坐在车门边,两盏灯笼照出前方暗路,“阿贵,再快些。”

“还快?马都快飞起来了,”阿贵加紧甩了两鞭,又问,“小的就不明白了,这大晚上的,您怎会跑去见一个大男人?”

“不行么?”

“不是不行,不应该呀!”

阿贵叫道,“小的还以为您得了什么神佛指引,要飞升金身呢!就算是人,那也该见一个天仙小姐呀!”

季千里摇头,“我们约好了,我只想见他。”

“……”

阿贵知晓不能以常人来考量他少爷,只好略去这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可是少爷,夫人不让您见他呀!您不是最听夫人的话?”

季千里默了片刻。

“何况那杀人凶手还没抓着,您怎知那不是他?”

“我知道。”

“……”

季千里望着前路,心道,这路怎么比以往都要长?

他不觉又问出声,阿贵亦听进耳,摇头晃脑道,“少爷,您是心急,心急才觉得路长。”

“是么?”

“当然啦。您看小的不心急,只觉这路再短不过,平日里,起码要跑半个时辰,今儿快了一半都不止。少爷,您急什么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不想吃热豆腐,我只急着见他。”

“……”

“咳,少爷,您这话……你这话可真让人误解。”

“为何?”

“……您现在便跟个赶着私.会姑娘的情郎似的……”

“情郎?”

“咳,这话您可别跟夫人说啊。”

季千里“嗯”了一声。

“这情郎么,就是男女相恋里男的那个,往后要娶人家姑娘的。”阿贵想了想,“您瞧大姑爷,他跟咱们大小姐成亲后是夫妻,可跟咱们小姐成亲之前,他就是小姐的情郎,老爷夫人不许她见大姑爷那时,他就是悄悄的情郎。”

季千里愣了愣,又摇头,“我们不是……”

阿贵甩了一鞭,“小的说像么。您看您,这魂儿都飞了,做个梦起来就闹着要见他……”

“我们都是男的。”

“……”

漫长沉默,季千里仍望着前路,阿贵终于不再对牛弹琴。

夏夜山谷,花树早已谢了,徒留绿树被暗夜染黑,团团护卫庄院。夜里山涧飞流直下,刷刷冲击着磊磊黑石,带来一抹清凉。

依稀可见庄院光亮,循着那入口进了门,溪边竟还有人。

那姑娘本在逗猫,看清来人,大感惊讶,“季公子?多日不见您来了,您是来找我们公子?”

季千里身为苏溪年的“福星”,那是一等一的贵客,进门从不需通报。

由此那姑娘虽觉他深夜造访颇有些古怪,但因庄内几人各有怪癖,诧异过后也不作多想。

季千里摇头,“姑娘,越公子可在庄内?”

那姑娘愣了愣,“在的。”

“可否劳烦请姑娘为我带路,我……不知他住在哪里。”

他只在此间见过越东风一次,那时急着要走,也未去他房中道别。

而后虽常来,但越东风其人不在,于情于礼也不该去他房中,直到今日再来,方才意识到:他对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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