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讷讷道：“天地万物皆有定数，早日脱离肉丶体凡胎，对陛下也是好事。”

“好事？”

重龙嗤笑一声，忽然感觉到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一低头，猝然对上与蒋温怡极像的一双眼睛。

胚胎本无法孕育出婴儿，但由于其母亲从得知孩子的存在其就倾注了深深的爱意，在母亲死后，从母体强行剥离的胚胎竟然划成了鬼婴。

只不过随着母亲灵魂被鬼差的鞭子打散，鬼婴没能从鬼母身上获取更多力量，变得越来越脆弱。

重龙一见到鬼婴，便忍不住伸手想要将鬼婴抱起来。

可还没等他触碰到，鬼婴忽然消散了，只有一大团鬼气从重龙的手指尖逸散出来。

鬼婴懵懵懂懂，如果蒋温怡的鬼魂能多存留一阵，也许它会逐渐形成自己的神志，可蒋温怡很快就被鬼差大的魂飞魄散，致使它不过一团承载着记忆的鬼气。

因此当鬼婴散开时的鬼气穿过重龙的手指时，重龙眼前闪过鬼婴曾看见过的画面。

重龙看见了蒋温怡的鬼魂是如何在鬼差的鞭子下魂飞魄散。

两名鬼差发现鬼婴时已然觉得不妙，可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重龙面色一变。

“你们骗我。”重龙咬着牙说，眼角沁出两行血泪。

烈风呼啸，满是繁星的夜空忽然举起大片大片的厚重乌云，霎时间天地都昏暗下来。

重龙生前铸就前无古人的功德与杀孽，死后的灵魂也比常人更加厚重，轻易便可另天地变色。

黑沉沉的鬼气从重龙的脚下蔓延出来，然后升腾而起，隐隐有红光掺杂在其中，那红光似火，又似血，明亮而又令人窒息。

“不好，重龙要厉鬼化了！”

捧着书的鬼差说，连忙把手里的生死簿一手，与另一个鬼差一左一右，合力将阳间与阴间连通的鬼门打开。

当鬼门刚打开一道缝隙时，就有锁链嗖嗖嗖的从里面飞了出来。

由于重龙在厉鬼化，无法再灵活的控制自己的魂体，只躲闪了一下，就被飞过来的锁链缠住。

随后，更多的锁链从鬼门里飞出来，将重龙越缠越紧。

“厉鬼重龙，快快伏诛！”

如钟般浑厚的声音从鬼门里传了出来。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照亮了打开的鬼门中巍峨的地府。

重龙紧咬牙关，胸中满是对天地间的无尽杀意。

可地府本就对鬼魂有着天然的压制，即便重龙是生前的人皇，死后的鬼王，依旧在一道道锁链的束缚下，被拖进了地府。

两名鬼差紧接着跳进鬼门，把鬼门合上，然后跟在被锁链拖着的重龙身后。

之前翻书的鬼差重新拿出生死簿，再次翻了翻。

“奇怪，重龙的命数怎么还没变？”

另一名鬼差笑道：“看来生死簿上写的也不全对，上面说重龙死后会化作厉鬼，最终推平地府，撕毁生死簿，抽走往生河，使得此方世界不再有轮回，可你看，他都被阎王捆起来了，从没有鬼能从地府里逃出来，他定然不能再怎样了。”

翻书的鬼差仍有些不放心，“可咱俩阻止重龙杀死廖长安，好让廖长安反杀重龙，避免重龙阴年阴月阴时而死，在死后直接化作厉鬼，可是他刚才依旧厉鬼化了。”

“都怪那个叫蒋温怡的女人。”另一个鬼差理直气壮的指责，“蒋温怡的命数是应该投胎的，她却往我的鞭子上撞。”

翻书的鬼差又翻了翻书，找到蒋温怡的那页，忍不住咦了声。

“蒋温怡的命数也没变，她下辈子会投生在富足人家，衣食无忧，寿终正寝。”

另一个鬼差闻言咂咂嘴。

“那不对啊，重龙的命数有抽走往生河，此方世界没了轮回，蒋温怡又怎么投胎，而且蒋温怡的灵魂你我都看到了，已经灰飞烟灭了啊。”

翻书的鬼差直接讲述合上。

“算了，天地间的灵宝不是我等能理解的。”

重龙被锁链紧紧束缚着，压制他的力量致使他有些神志不清。

他隐约听着那两个鬼差在说着什么，可是却一句也没能听清。

直至重龙被投入了河水之中，方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连通地底的锁链不断收紧，最终将重龙禁锢在了河底。

重龙勉强的站立起来，望向透下微光的河面。

这河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水，湍急的水流冲击着重龙，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向他，穿透皮肤，刺入骨髓。

重龙置身水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在痛着，即便他生前已经十分习惯忍痛，还是不免疼的微微颤抖。

更让重龙担心的是，他能感觉到河水好像在从他身上带走着什么，很快重龙就明白过来，河水带走的是他的记忆。

重龙忽然想不起蒋温怡的脸。

他开始用力挣扎。

可束缚他的锁链沉重无比，又是专门用来困住鬼魂的，之前厉鬼化的重龙都无法抵抗，更何况是由于厉鬼化被强行打断而虚弱无比的他。

重龙被困在水中四天。

他已经变得无比虚弱，而且他的记忆也缺少了很多。

也许是恨远比爱更顽固，重龙只隐约记得他要大婚，他要迎娶新娘，可已经记不起新娘是谁，更不是到他曾有过一个孩子。

许多以为会一辈子铭记的面孔都被河水带走了，但重龙却还记得廖长安，他更记得是地府促成了他的死。

当重龙心中无爱，便只剩下仇恨的执念。

谁也好，来帮帮他，他要复仇，来人帮他脱离这里，他要去复仇……

重龙满心都只有这一个念头了，恍惚间，他看见一个白发男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声音嘶哑地问：“你……是谁？”

白发男子笑着回答道：“我是被你呼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