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你把身体让给我,以后我替你活着好不好?”
薛启兴在年轻男子只说上一句时便隐隐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听完后反而有种悬在心口的石头放心落下的感觉。
他注视着薛厄笑盈盈的眼睛良久,抽搐的脸颊强忍悲伤。
“我的回答并不重要对吗?”
“你猜?”薛厄笑容灿烂,隐隐还带着一点得意。
薛启兴笑不出来,用力闭上眼睛。
“好,我同意把身体给你。”
他没看到两人身旁凭空出现一张漂浮的羊皮卷纸,难以理解的文字从纸张一行行浮现。
薛厄看向纸上的字,明显能够看懂,很快苦恼的皱起脸。
“条件是什么。”
“什么条件?”薛启兴不明所以,刚要睁开眼,就被薛厄手快地按住眼皮。
“回答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薛启兴蹙起眉毛喃喃自语。
他忠的君,亲的兄,爱的妻全都有负于他,但他心里清楚,很可能这三人都是遭受蒙蔽。
他并不知道真正害他的人是谁,又为何会费心害他,对一个都不知道是谁的仇人,他也恨不起来。
想明白后薛启兴很快答道:“如果可以,帮我洗清冤屈,薛家世代声誉不该毁在我的手上。”
“行吧。”
薛厄看见漂浮的羊皮卷纸出现落款后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松开手用力一挥,羊皮卷纸化作白色光点融入他的指尖。
“如你所愿。”
四周的黑色浓雾骤然形成龙卷风包裹住两个人,旋转呼啸的后龙卷风轰地炸开,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浓雾散尽,露出了纯黑色的柔软土地与挂满闪烁繁星的黑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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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
薛厄得到身体掌控的同时感受到的便是毒药入侵脾肺的疼痛。
“薛启兴你个小王八蛋……”
薛厄紧咬牙关骂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艰难地转身拖着锁链往木板床爬。
潮湿的枯草堆在木板床下,墙壁下方有个老鼠挖出来的小洞,洞口堆着一小撮土。
薛厄爬回床板旁,脖子上的血管已经泛起青色,毒药即将流入心脏。
他用力眨眨眼睛,伸手抓起干草和土便往嘴里塞,边咳边强逼着自己吞咽。
青色血管缓缓蔓延到他的脸上,在咳嗽声中又缓缓退去。
过了一会,薛厄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攥着一只不小心挖出来捏死的老鼠,肩膀抖动着开始呕吐。
毒酒与泥土干草的混合物一同被薛厄吐了出来,他皮肤上血管的青色彻底褪丶去,发尾却开始一点点变白。
直至痉挛的胃吐得连胃酸都不剩,薛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抹嘴巴,倒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天色已晚,地牢亮起一支支火把,竟比白天时还温暖许多。
少司寇陈明生带领着当今陛下近来极为宠信的内侍书喜以及一行人,沿着楼梯向下走进地牢。
“地牢阴暗湿滑,中使小心脚下。”陈明生提醒道。
明明他比书喜的官职要高许多,却能够不顾下属也在场,极为自然的说出略带讨好的话。
书喜年纪很小,模样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不知是不是身为太监的缘故,俊俏的脸似女非男,暖黄的火光下流动着溢彩。
“多谢陈大人,不能让圣上等着,快点去提薛将军吧。”
显然书喜并受陈明生的讨好,不咸不淡的催促道。
陈明生神色不变,只加快了领路的步伐。
后面跟随着书喜的一众太监中,之前为薛启兴送上毒酒的老太监正在里面,老太监偶尔稍稍抬头看路时瞥向书喜的目光,混杂着努力压抑的喜悦与额度。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牢房,很快来到深处。
陈明生接过狱卒递过来的钥匙,亲手开门后问道:“牢房内污秽,中使可要进入其中?”
隔着牢房的栏杆,众人便闻到里面传来的难闻异味。
书喜掏出锦帕捂住鼻子,半遮半掩时更像女子。
“当然。”他果断道,越过陈明生进入牢房。
牢房内狭小,只有几个小太监跟随书喜鱼贯而入,陈明生和剩余包含老太监的几个太监以及侍卫狱卒留在走廊。
进入牢房里面,难闻的异味只会比外面更冲。
书喜用力捂住鼻子,踩踏着地上的呕吐物靠近木板床。
他弓下身小心翼翼的深处一只手,用指头戳了戳如死尸一般侧躺着一动不动的人的肩膀。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但指尖能清晰感触到隔着残破棉衣传出来的轻微温热。
于是书喜没有放弃,戳的更用力些。
薛厄睡得正香,连胃部的抽痛都忽略了过去,但肩膀被三番五次的戳,还越来越烦人,他干脆抬手挥了挥,翻身继续睡。
书喜正好被狠狠的打到了手背,他缩回被打红了的手,看向翻身后正面朝上的白发男子,忍着异味凑近后辨认出五官的确是薛启兴,不怒反喜。
“看什么看,还不上前把薛将军带走。”书喜高兴下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尖细着嗓子大声道,让走廊的人都能听到。
陈明生原本面无表情的站在牢门旁,只等着书喜发出惊呼后进去瞧热闹,此时闻言不禁一愣,下意识看了老太监一眼后快速转头向牢内望去。
众多灼热的视线下,三个瘦弱的小太监艰难地将昏睡中的薛将军架住来。
走廊的火光清晰的照亮了薛将军白发下脏兮兮也难掩红润的脸色。
书喜随后出来,轻轻用手帕扇了扇。
“呦,闻闻这酒味,陈大人,原来你与薛将军如此情深意切,竟敢背着陛下给薛将军送酒喝,杂家一定不会忘了如实向陛下禀明。”
陈明生的双眼随着离开的薛厄轻轻移动,满是不可置信。
他听到书喜的话猛地收回视线。
“不是、我、他、那酒……”
支吾声中,陈明书的脸色越来越白,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