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侧着身躺好,一双眼黑亮,望着赵诚璋,道:“他们也会来的么?”
“嗯,都在柴城,送了请帖。”赵诚璋在脚踏处坐下,单手撑着头,知道她说的是当年一起活命的人,笑道:“放心吧。”
“好。”郁离情不自禁,往前靠了靠。
“舍不得我?”赵诚璋收回手,也靠了过去,替她拿了主意:“我等你睡熟了再走。”
“那我要是不睡觉呢?”郁离问。
“那就不走了。在这柴城,谁敢管我?”赵诚璋低语,两颗黑珍珠越来越近,唇瓣含在齿间,勾走理智神魂俱醉。
郁离还是睡熟了,脸颊是健康的粉嫩色,一呼一吸,睫毛微微颤着。
赵诚璋看了半晌,才抽回了手,缓缓起身,放下了床帐离开。院外等着的思贞打了个哈欠跟上来,道:“郡主说完了?”
“嗯。”赵诚璋还想着旁的事,显出几分心不在焉来。两人仍骑马回去,半途赵诚璋停下来,望着天上的飘雪。
思贞想到了几分,轻声道:“郡主,皇后知道了,会替你高兴的。”
赵诚璋回眸,眼底流光溢彩,道:“我晓得阿娘会高兴的。我有一件事,打算冒险,你听听看。”
并肩骑过长街,思贞经历诸事,听完也是心惊肉跳,道:“郡主想定了?”
“想定了。这步棋你都料不到,旁人自然也料不到。它放在那里,一点不起眼,但用起来才知道效用。”赵诚璋吐出浊气,道:“娘说过,事在人为。我要把这件事多握在自己的手中,今后才多几分主动。”
“我信郡主。”思贞笑了笑,她跟着赵诚璋做事,几乎没想过今后自己会如何。可见着赵诚璋有了眷恋的人,甚至要成婚了,她又是由衷高兴着。
“你竟然笑了?有什么高兴的事?”赵诚璋发现了,放任马缓缓踱步,用脸接着雪花,让自己清醒一些。
“郡主能得一心人,能热热闹闹地成婚,我很为郡主高兴。”思贞如实念叨着,又道:“思梧思退华墨几个赶不来,心里肯定要抱怨了。只是郡主连六殿下也瞒着,将来有的解释。”
“六妹妹知我,闹别扭就闹吧。”赵诚璋打了个哈欠,雾气吹了长长一道。二人都没把这些当回事,在夜色中放任遐思。
刺史府、督军府门楣挂上了红绸,城中的人渐渐知道了消息。
平州战乱了这么些年,才安份起来。百姓们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知道是这位刺史兼督军的功劳。又知道了是郡主娶妻,讶异一段后,只想着到了日子好好热闹,抢一些喜糖沾喜气了。
这些议论,还是换了常服在外溜达的梁王听来的。他和苏逸坐在临街的羊肉馆里,裹着厚重的冬衣,吃着热腾腾的炖羊肉,听完了那些话,彼此对视,苏逸道:“郡主在平州的名声竟然这么好。”
“你是不是以为诚璋姐姐只会打仗?”梁王小口喝着汤,笑着问。
“不然呢?”苏逸有些后知后觉。
“给她开蒙的,是宣文皇后。”梁王放下碗,下意识端坐起来,可那几年他年岁也小,在回忆里想了半天,道:“母妃提过,那时候父皇只是亲王,从战场上救回了她,和二哥一道吃穿、习文练武,都是宣文皇后亲自教授。你想想二哥在朝中的名声,还去了南边督战,她怎么会次?”
懿仁太子是苏侯爷夸过的,苏逸低下头,半晌后道:“难怪我若考不中女科,父亲不答应。他看重我,也看得起我,信我能在将来比上郡主。”
“诚璋姐姐答应,你要去就去。我是不会阻拦你的,只要苏侯爷他们不问,我便不说。”梁王又冷了下来,低头吮着热汤,不防备烫了舌尖,一时面容扭曲了起来。
苏逸静静看着,倏尔道:“五哥儿,你想不想要孩子?”
扭曲的人脸瞪了眼,看着她竟然流露出畏惧,颤声道:“姑娘这是何意?”
苏逸忍不住翻了眼皮,道:“你毕竟是亲王皇子,可我真对你真提不起什么想法。你要是想要孩子了,自己找人生,但不能强逼人啊!”
梁王先是松口气,心里腾起怅惘来,脸色渐渐收起,笑着问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只是胆子忒小了,人不算坏,是个好人。”苏逸开始专心对付着羊肉,没看到梁王一瞬的失落,她道:“咱们借着差事躲出京都,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得回去的。到时候我同皇上去说,给你选个侧妃,让你自己选。”
“别,我宁可不要孩子,也不想让这些争执延续到下一代。”梁王也低下头喝汤,道:“你为什么也叫我五哥儿?”
“你比我小啊。”苏逸答得自如:“若我也打小在京都,或许你还得叫我姐姐呢。郡主都叫你五哥儿了,以后自己人跟前,我也这么叫你。放心吧,外人在的时候,给你面子!”
吃完羊肉,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背着手瞎聊天。再两日就是婚礼了,办完了婚事,过了至日,就等着过年节了。
这会是个漫长的冬日,却是离开家后,苏逸过得最自在的时节了。
桂花宴在即,为表诚意,所有请帖都用了穆阳的私印。有些是她亲笔题的,有些则由禇良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