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郡主,有经檀,更有如宋丰一样的女子,在极短的时间重新振奋了新立的春柳,而丹领本就强悍。六殿下或许不记得了,那时候郡主带着经檀几人,是将京外四营的好手全挑了一遍,连着三年军演,春柳更是压着丹领控鹤,全无败绩,如是才让春柳站稳了脚跟!”嚣玉怀语带追忆,又带着怅惘,轻叹:“而我们困在宫中,这些事也是经檀入宫的时候说与我们,好一同振奋的。”
“这些……我果然是没什么印象。对了,那几年诚璋姐姐时不时总要消失一段时间,便是为这个?”穆阳诧异不已,从童年的些许回忆里找出了关键来,叹息道:“原来如此。”
“一个没有兵力的太子,会被州军轻视。然懿仁太子执意如此,昭阳郡主、经檀也撑起了春柳和丹领。后来郡主出京都,思梧作为副手接过了这些事,也干的很有起色。”嚣玉怀三言两语便说了清楚,却也止语至此,不肯多言了。
穆阳却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旁的,她道:“为何宣文皇后病故,朝臣便盯住了女科?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父皇并非庸懦的君主,竟也只能将你们护在了宫中!这实在蹊跷!”
站在门处的赛关索才回头说了一字“这”,嚣玉怀再次抢先,道:“我们那时候,最多比六殿下如今年长一二岁,乍然中举选官,每日忙忙碌碌,又怎知晓旁的?”
穆阳便知,嚣玉怀不肯再说,而赛关索再爽快利索,也与她一样,便不去勉强。
待席面妥当,四人移至偏厅,穆阳果然不再提及,只叮嘱赴任上的公务事宜,待宴饮将毕,她才道:“今日事,本宫心中有数。你们今后要紧仍在于河务!女科事,非一日之功矣。先代教训斐然,自该徐徐图之,好毕其功于一役。彼时,还请两位助我。”
此事诚然在二人挂心的,自然郑重应下,举杯饮酒为约。
“好了,时日不早,本宫不留了。让禇良送你们走,有些仪程,你们不要推辞——毕竟穷家富路,才好安心做事。”穆阳笑了笑,起身先行离开。
三人恭敬等她走远,赛关索才道:“六殿下还给我们准备了礼?这怎么好意思?”
“三姐,殿下的心意,你们别推辞了。”禇良解释了两句,又道:“最多的是各种现成的丸药,你们久在京都,上次离开不甚劳累,时日也短,这一去便得些年岁。”
如此可谓用心,赛关索低着头,半晌后道:“那便请你替我二人,再谢过殿下了。”
将她们送出门,禇良道:“若得空,我定去给两位姐姐送行。若不成,心意在此。”
“无妨,彼此珍重,做好当下事,便是六殿下最好的助力了。”嚣玉怀含笑挥手,和她作别。
“没料到啊,最像她的人,竟然不是她的孩子?世事无常,诚不欺我!”嚣玉怀在马车中倏尔开口,望着对侧的人,道:“三姐,你心急了。尚且不到时候,不能说。”
“我总觉得,六殿下或许有了疑心。”赛关索的声音极轻,露出了些许惊惧,眼神又收了回来。
“有没有疑心,目下与你我不相干。她让我们得先活下来!”嚣玉怀冷了眼,弯下身将额头贴过去,道:“如今都是为了河务,这是正事本职。然六殿下想要你我的忠心,想要咱们这些女官的忠心,得看她做什么。她作为处政的公主,天然我们这些人要帮着她。可我们都等了十几年,还有什么等不起的么?你别怕,更别急。”
“玉怀,会成么?”赛关索抬起头,可这个问题在彼此心里都拧巴了十几年,答案是什么,谁能答出口?
禇良不曾耽搁,径直去了穆阳的寝殿,清沐便让她自行上楼。
二楼沉静,穆阳正盘膝坐着,只是静静等待。禇良行至近前,撩起衣摆也坐了下来。
静对了足足两刻钟,穆阳先开口,道:“怕么?”
“殿下怕么?”禇良不答反问。
“在外头的时候,我曾起了疑,然彼时不敢深思,如今却有了比较印证。我是怕的,谁能不怕呢?”穆阳叹息,道:“所有人都有立场,或许每个人都有理由,也都不全都是错的。禇良,我尚不知如何应对。更不知诚璋姐姐对此知晓几分!”
穆阳的话让禇良心揪了起来,她想劝穆阳抽身,然自问却也丢不开手,纷乱的思绪后,理智回归,她道:“殿下如今不若放开旧事,先管工部、河务,再谋女科。有些事终归会有个结局,十几年都过去了,殿下怕等不起么?”
一席话顿开茅塞,穆阳深吸口气,道:“你的话在理,却是我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