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阳不再取笑,而是点头,道:“好,我记下了。你呢,想清楚自己今后的选择,读书亦或学一门手艺,好好攒钱!我呢,无论在哪都记着你的承诺,咱们终究有一见,那次你来掏钱,请我吃饭。”
禇良就在门外等着,将她们一大一小的对话听得分明,暖意自心间浮出。她想好在自己只比穆阳小四岁,来得及长大追上她。要是田皖这么大点,穆阳虽是尊重,却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即便要答应她,也会先提个旁的,看似交换实则是女儿娇俏。
两人离开跨院,穆阳和她并肩,道:“她这么点,脑子是清楚,却没你那时候能拿事。”
禇良在沉默间承认,听穆阳说着许多宣城外的小事,脚下是铺设的石子路,已然恍如隔世。
翌日,穆阳起了大早,先着人往柴希玄府上递了名帖,继而收拾妥当,备下薄礼,前去探病。
而禇良身着常服,在马厩牵了一匹马出门,前往云家拜会已抵京都的苏见生。
暑天赶路,中途是病了一场,才耽搁了大半个月,在这个时节到京。入城的时候,天才擦亮,但远远瞧着云熙,苏见生一身的疲惫都卸去了。
母女见面,亲亲热热,云熙陪着母亲核对的进城文书,等上了马车,才压着喉咙低声道:“阿娘,你知道河务的案子么?”
“怎不知道?早就传遍天下了!”苏见生最了解闺女的脾性,转了个念头就猜到了,低声道:“你在里头干了事?”
“皇上着我协助查案,是和都察院高奕行高御史并行的!我可是大理寺中唯一被抽调去的人呢。”云熙面带得意,道:“阿娘,皇上在宣政殿说了,会亲自下旨宣判!我不求褒奖,能揭出河务罪行,能给小褚报仇,便够了。”
苏见生忙追问:“你给娘说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徽州传的,说什么河务吃人、作妖法,忒离谱了!”
“啊?那是瞎说了。阿娘你听我说……”云熙睁着大眼睛,一路和母亲细细说着,待到家门外,时日尚早,她道:“审案的事,我都说清楚了!小褚午间会来,路上的让她自己说给阿娘听!您这会儿最要紧的,先洗个干净吃点东西,再睡上一觉!”
铺子里的活计正在卸货,苏见生将随身的塞给女儿,道:“这个安排好!呐,这是你叮嘱要的好砚台,我亲自选的,有三方。”
“多谢阿娘!”云熙忙抱在怀里,陪着苏见生进院子,一路说说笑笑,满心欢喜。
到了午间,禇良果然上门,还带了百珍楼的点心和些时鲜瓜果。苏见生见她高了,气色也不错,才放下心来,道:“出生入死了一次,今后要更对自己好一些!”
禇良便笑,不住点着头,半晌才迟疑着从怀里取出银两,当着云熙的面,道:“苏伯母,当时您给了我银两,果然是派上不少用场。这几年下来,殿下待我甚好,俸禄也是比照朝中,双倍给的。我在公主府吃穿不愁,这些年花销不大,如今不是逞强!”
云熙有些愣,她并不晓得昔年母亲偷偷给禇良银两的事,又飞快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就不晓得在这些事上帮衬帮衬?
苏见生见她红着脸,浑身都僵着,但这番举动,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便站起身道:“小褚,你如今可还有积蓄?积蓄几倍于此?”
“我有积蓄,我的俸禄每月四十两,米面吃不完都按市价折算,亦有五两。殿下逢年节另有加赐,虽不多,积攒下来也是笔数目了。如今我还有三百两,足够了。”禇良望着苏见生,诚意十足。
“好,那我就拿回来了。”苏见生抬手接过,道:“年轻人总会有股傲气,觉得银钱污糟,彼时我只担心你因着面子……”
“伯母,我分得清什么是一片好心,什么是刻意折辱。”禇良适时插口,道:“伯母,虽觉得些个羞,但我从未疑过您的真心实意。多谢了!”
“诶呀你们这,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小褚,我对不住啊,你知道我不是不爱护你……”云熙拧着眉,话说得别别扭扭,末了却道:“但你怎么有四十两!我才三十两!你才六品!殿下待你,果然是体恤啊。”
禇良望着她,想了想道:“石纯,我双俸的事,你可别在外乱说!”
“我明白!”云熙摆摆手,道:“这点轻重我分辨得了!阿娘,只当咱俩没听到!”
“走吧,尝尝小褚带的点心,厨房的饭也快好了。”苏见生将银两揣兜里,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女孩,往花厅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