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点了灯,帮她脱去鞋袜外衣,松了发髻,摘了耳珠,找到醒酒药,用温水喂了下去。她没给穆阳更中衣的想法,只是打来热水,用热毛巾擦去因酒热,额间散过的汗。
穆阳睡颜沉沉,在床上翻了个身,倒还记着盖好被子。
禇良长叹口气,擦了手脸,照旧点了檀香,也熄灯躺下。这一觉,很甜。
穆阳醒来后,没瞧见禇良,那边被褥已经叠好,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到矮几上留着的温水,自然拿起来先喝着润喉。
干净的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尾。穆阳这才回过神,渐渐红了脸。她匆忙换好内外衣裳,穿上女官服制的黑靴,再将腰带系好,挂好荷包。
窗外传来声响,是禇良的。
“睡过了时辰,饿着肚子出了趟门,没和三姐、四姐遇上,大抵擦肩而过吧。”禇良应对沉稳,浑然听不出异样。
嚣玉怀也笑,道:“磨拳接踵的,遇不到也寻常。午后赴宴,我俩来是问问长史可有对策?”
“暂且想不明白这位刺史是什么态度,咱们不变应万变,总是对的。”禇良轻声答了,道:“只是……我的酒量浅,还得两位关照。”
“长史能喝几杯?”赛关索问道。
“一杯。”禇良没瞒着,毕竟说了谎,宴席上也就被戳穿了。
两人怔了怔,嚣玉怀镇定道:“好说,我们尽量替你。”
屋内的穆阳边听边洗漱,擦干了脸面,推门出来,道:“三姐、四姐,禇长史。”
禇良的眼眸亮了亮,又飞快收敛回去,道:“你听到了?”
“嗯,听到了。”穆阳颔首,道:“两位姐姐仗义,应该能对付过去。”
四人一起进屋坐下,也都觉得卫居闲的态度至关重要。赛关索又道:“晋州总理河务的总主事姓步名识,已经在这任上坐了十四年。既是督查河务,想必卫刺史也会请了他们。”
这些资料,前几日几人便烂熟于心了。穆阳道:“卫刺史上任六年,此次考评皇上都很赞允,又和驸马共事多年,应是公允的。”
“关键在步总主事。”嚣玉怀点到了要害,道:“既是六殿下在工部的账目里瞧不出纰漏,在这同城的河务衙门,账目上也定是平的。”
“你觉得不必查?”赛关索心知她周密,对此不甚同意,道:“还是得查的。”
“对,要查,拿出个态度来。”穆阳开口道:“咱们四人,只将三年内的过一遍,借机与河务衙门的人说些话,看能否套出一二线索。”
“难,这些人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会这么轻易开口,对咱们是严防死守的。”禇良道:“晋州地界,设河务衙门的不少,还是要一个个查过去。我以为下一步应去太平县,是报了朝廷,冬汛前才修筑过的。”
“太平县不远,乘车也就三日路程。”穆阳想着地图,道:“到时候同去,查完再商议下一步做什么。”
晋州河务的官员都紧张起来了,京都也到了本次春闱放榜的时候。状元郎来自湖州,与林清光同姓,名月甲,待有人问,林月甲大方承认,和林清光是同宗,只是出了五服罢了。
如此佳话,皇帝也觉得甚妙。便在赐宴之际,也让女科三甲同席。席间彼此话少,皇帝却问道:“今次取士虽少了些,但朕不打算让你们入翰林院了。各部正是缺人的时候,朕已令康王着手选官,让你们先在京都历练。”
男子们齐齐起身称是,康王举盏笑道:“父皇这次打破惯例,与你们更是极大的机会。”
“你们都是学子,今日齐聚,朕有件好事。”皇帝看了眼林清光,笑意更深,道:“宣文皇后文集,已经完成了编修。朕瞧过了,甚好,将择日刊印。”
“你们做得细心,想必皇后在天上看到,也会欣慰的。”皇帝忍着心中的哀伤,笑道:“朕另有拔擢,便在今日颁旨吧。”
柏简觑着皇帝颔首,手持圣旨走出,道:“……编撰林清光,性敦厚,文思敏捷,擢升制诰,为五品;编撰云熙,嘉奖有功,入大理寺为寺丞,从五品,掌架阁文书……”
张落进了鸿胪寺历练,夏立妍、付琴分别去了兵部、户部,品级有擢升,但也有限。
诸人起身领旨谢恩,康王面上和煦,心底却惊惧,因着除去林清光,余下的女官的去向,全部压了今科进士们的官职。
康王为主考官,这些人自然算是他的门生。皇帝早就落了子,允许他手握权力,却不允许他握着超出范围的权力。
祥和的氛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
“皇上,学生不想去六部。”霍行简起身,来到大殿正中跪了下来,道:“学生日前与赵王殿下一见如故,欲往赵王府寻一差事,恳请皇上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