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安静到针落地可闻,冷白的灯光映衬得人脸色苍白难看。
审判官坐在主位,脸部轮廓立体深邃,修长有力的手指翻动纸页,带起哗哗轻响,半阖的眼眸一片墨色,薄唇从始至终抿平成一条直线,眉心从未放松。
所有参会官员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投去,观察着审判官的神色,揣测他的想法,好借此缓和内心的紧绷与慌乱。
长桌上,每个人身前都摆放着一份相同的文件,在审判官来前,他们就看过一遍了。
这份文件总结了霍赫星近段时日病毒传染情况。
患病人数仅在两周时间增长了两倍,死亡人数也增长了一倍。
研发病毒抗体已是迫在眉睫的难事。
审判官没有作声,所有人噤声,大气不敢出。生怕呼吸惊扰到审判官,使得无声的怒火迁移到自己身上。
半晌,陆政庭放下文件,抬起手按了下酸胀抽痛的太阳穴,掀起眸,冷凝犀利的视线在下首所有人的脸上移动,将部分人不安心虚的神色收进眼底,深黑的眼底覆上一层冷霜。
他收回视线,双手交叠相握,搭在红木桌上,周身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声音里透着一丝压迫感。
“矿场的负责人羁押在监狱,被人灭口,有嫌疑的教堂修女也赶在警察抓捕前失踪,大家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权利与金钱会滋生蛀虫。
无论是星际联盟,还是星球内部的政治机关。
蛀虫藏匿在各个角落,妄图在某个时间点齐齐出动,蚕食毁灭星际。
陆政庭并不意外霍赫星也存在蛀虫,只是粗略一扫,没想到已经到了需要全面换血的地步。
他抬起手,右手指节曲起,轻叩在桌面,一下一下,发出规律有节奏的响声。
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桌上其余官员将求救的视线投向距离审判官最近的官员,眼神焦灼。
杜鲁抬起头,艰难地张开嘴,声音似砂纸磨过一般僵硬干涩,“…会不会有叛徒?”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低了两个度,所有人蹙起眉,惊诧地看向他。
这句话从最大怀疑对象的嘴里说出来。
陆政庭第一时间不是厉声质问,反而觉得想笑。
或许是和喻青待久了,处理事情的部分思维与习惯也不自觉地受他影响。
当然,他面上确实也露出了笑容。
嘴角上扬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惊惶的官员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政庭循着声源看了过去,直截了当开口:“领袖有这么说,是有怀疑的对象了么?”
窗外下起了雨,窗户未关,雨声淅沥沥落在窗台上,迅速将窗前那块地面侵染得潮湿粘稠。
雨声嘈杂,将会议室里沉闷的氛围撕开了一个口子,正襟危坐的人松缓几分。
对上陆政庭锋利的视线,杜鲁干笑了两声,吞吐着回答:“…还没有。”
见他声音渐弱,陆政庭敲击桌面的动作一停,扫过在场的其余人一眼,又将问题重述一遍,“你们呢?也没有怀疑的对象么?
“…没有。”
有人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叛徒也只是大家的猜测,会不会根本没有叛徒?只是手底下的人失职,让外头的人钻了空子?”
雷声轰隆,窗外的雨声更大,狂风将雨卷了进来,飘进了红木桌上。
有官员站起身,想去关窗。看见审判官已经站起身,于是悻悻重新坐下。
陆政庭走到窗边,伸手将玻璃窗关上。
风从缝隙里钻进大楼,楼道与走廊上响起似鬼哭狼嚎的风声,似冤魂索命,阴森可怖。
众官员坐姿僵硬。
陆政庭背窗而立。
滚滚黑云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骤风暴雨将玻璃砸得巨响,像是黑暗中猛扑的怪物,急切地想闯进光亮地。
窗台似光与暗的交界线,审判官的身后是无垠的黑暗。
会议室里的白炽灯发出呲呲响声,电火花闪动两下,屋内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雷声轰鸣不止、震耳欲聋,远处天边倏忽炸开一道白光,强势地将无垠的黑暗撕开一条裂缝。
站在窗边的人身形颀长挺拔,面容在昏暗中看不大清,身上笼罩着一股嗜血般的肃穆,裹着外边的潮湿水汽。
在一片死寂中,陆政庭的目光幽暗,声音凛冽深沉,似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头顶。
“不,确实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