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折抬眸看向谷主,对方右手未收,似乎随时准备再打下一击。
“谷主素来与世无争,没想到竟也如此好斗。”
谷主没接这话,声如洪钟道:“交出吞星珠,吾让你死个痛快。”
他本以为对方会战栗不安地奉还法宝,却不想下方的青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分明乌发尽乱、形容狼狈,那张风月无边的容颜上还是一派淡然自若。
撑剑从石壁中挣脱,薛无折回道:“不可能。”
“你是执意要盗取我谷中秘宝了?”
薛无折略一抬头,“盗取宝物的人究竟是谁,谷主应当比我清楚。”
冥霜谷主神色未动,虚空中的金身法相似乎又壮大几分。
“宵小之辈只会这些歪理邪说。”
薛无折勾唇,“不敢当,谷主才是贼喊捉贼的典范。”
此话一出,他极有先见之明地折身回撤,方才站立之处已经被法相手掌碾成齑粉。
这一击被躲过,但接连而来的攻势犹如疾风骤雨,像是铁心要将下方的老鼠按死。
薛无折刚开始还能应付,可终究境界不敌,只能勉力闪避,时不时会被砸进两侧山壁。
皮肉撞击在坚硬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薛无折还能忍受,只不过撑身而起的速度越发滞缓。
偏生此刻,灵戒里的郁安还在语速极快地催他:“别激怒他,快逃!”
薛无折没回应郁安的叮嘱,握紧了手中剑,打回了对方压下的一掌。
冥霜谷主右手掐诀引动法相,左手飞快画阵,已经决定要速战速决,将薛无折带回谷中逼问吞星珠的下落。
至于对方最后是死是活,就全看审讯者的心情了。
薛无折躲过冥霜法相的一击,又避开了脚下的一道生死阵。
他刚要继续疾行,忽然折身回剑,斩落了迎面而来的一道灵矢。
顺着箭来方向,他看见了远方那众愤愤不满的玄光宗弟子。
徐关冷眼与薛无折对视。
“私藏逃犯,叛逃师门,而今又夺宝毁阵,酿成大祸。薛无折,要想活命就束手就擒,我会携你回宗领罪。”
薛无折笑得很好看,“徐……师兄?竟是你领命北上,还带了些未出远门的小师弟,看来玄光宗真是无人了。”
徐关冷嘲:“狂妄至极。”
所有与薛无折打过交道的玄光宗弟子,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无折师弟向来温和有礼,从没听他用那多温柔嗓音说这样的刻薄话。
如此,竟与曾经的郁安仙君有几分相似了。
且不管这些人是何反应,薛无折奚落了一通,身形一动,又闪开数十丈,完美地错开了一道剑雨阵。
纵使他移速飞快,仍躲不开身后紧随的百丈高的金色法相。
看他还有余力插科打诨,冥霜谷主冷哼道:“不知死活。”
他不再拖延,双手结印,凝出一个繁杂的法阵。
冷光骤现。
手掌大小的阵法落下之时,已经变得沉重如山,让已经踏出谷门百米之外的人难以闪避。
薛无折被直接压进了结霜数尺的冻地里。
他唤出不止一件防御法器,以震碎神器为代价,才堪堪留下一条性命。
渗出的鲜血染红那片雪地,薛无折指尖一动,重新攥紧了剑柄。
高空之上,冥霜谷主垂眼低叹:“若你此刻交出吞星珠,我会让你死得松快些,薛无折。”
这句垂怜般的施舍与一路上郁安越发着急的呼唤重叠。
“薛无折。”
“薛无折!”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灵戒闪着微光,薛无折咳出一口血,衣袖一垂将其遮挡,而后撑身而起,撑剑迎敌。
冥霜谷的一众弟子也追上来了,远远坠在玄关宗的人身后,或是画阵或是丢符,忙得不亦乐乎。
又一次将薛无折压入冰地数尺,冥霜谷主随手丢下一个束缚阵,将这人困入方寸之地。
数不清的金色枷锁延展而来,要将那四肢囚住。
薛无折斩断所有枷锁,抬剑接过徐关打下的无踪剑法,被几道夹杂的灵力震到法阵边缘,瞬间就被光罩弹了回来。
光罩闪着雷电,将脊背烫得焦黑。
薛无折按住胸口,唇角溢出血痕。
到了绝境,他的眼眸都还是漆黑的,像是神地暗夜,神秘而危险。
这位名扬天下的无折公子分明已经被打得没有翻身余地,白衣染血,脏污不堪。
他却还是笑着的。
冥霜谷主再次掷出一掌。
薛无折以剑相抵,发丝衣袂都被狂风刮得飘飞不止,被再震退到电光闪烁的法罩上。
皮肉被震得发麻,他撑剑稳住身形,再抬头时,弯起的眼眸透着股疯狂。
“今日若我不死,来日必当千百倍奉还诸位恩情。”
冥霜谷主面无表情道:“死到临头,还要逞能。”
周身灵力磅礴,金色法相掌中化出一道冰蓝剑枪,长枪翻转,夹杂着霜寒紫电。
法相垂目看向薛无折,动作已经杀意毕露。
下一刻,冰蓝长枪从云端掷下,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白雾冰霜。
冰霜遇水,结成白雹,砸落地面。
薛无折被整齐划一的束缚阵法困住,指尖微动,手中长剑铮鸣,战意冲霄。
又一次震开周身束缚,他抬剑欲挡,却察觉内府空寂,灵力已经被阵法吸食殆尽!
薛无折抬头,长枪已近在眼前。
在长枪扎入胸膛的前一刻,一双修长纤细的手握着了枪身。
紫蓝相间的枪身,称得那只手格外苍白。
原本势不可挡的长枪竟被这样一只手轻轻握住,不能再前进分毫。
薛无折睫羽一动,对上了郁安平静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