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触及青年搭在被外的手臂时,白光褪尽色彩,化作一团扭动的墨色,墨色凝成人身。
在人形汇成的一瞬间,闪着冷光的剑锋猛然扬起。
长剑挥下未见血光。
墨色凝滞一瞬。
终于明白床上只是一具幻影。
没等他调动神识进一步探查,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脖颈的位置。
“终于来了,”穿戴整齐的郁安站在他身后,嗓音带着重伤后的哑意,“乖徒儿。”
墨色攒动,形状愈发模糊,似乎在考量着是否要逃离。
将那泛着幽光的匕首逼近几分,郁安漫不经心地开口:“这神兵削铁如泥,劝你不要妄动。”
语调里是明晃晃的威胁。
那团光影颜色暗淡下去,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郁安的手腕。
已经被认出来了,墨影逐渐显出身形,声音带着古怪的笑意:“师、尊。”
腕上的手指如钢筋铁骨,郁安手臂发力,扛着压力将匕首又抵近一寸。
薛无折笑了一声。
“师尊怎知我会来?”
腕上的绷带已经被握出血色,郁安声音绷紧:“想不知道也难。”
“薛无折,”他抵着对方的脖子,“你演技真的很差。”
薛无折作出愿闻其详的姿态:“嗯?”
郁安道:“这几年你都领着师门任务在外游历,一年半载都难以回来,怎么这次就这样巧,刚好赶上了我的事?”
忍着腕间剧痛,他继续剖析:“我们师徒一场,你我又有几分交情,值得你专程跑回来、冒着宗门禁令也要将我救出来?”
薛无折叹息:“师尊怎么会这样想我?”
“……”
“挂念师尊,是弟子应做的。”尾音下沉,带着难以言说的恶意。
郁安没接话茬,只道:“地牢见面时,你最先看的是我的丹田处,是在判断我是否还有战力?”
“……”
“看我确实身受重伤,你才放心下来,而后一路遮掩护送,将我带到你的地方好生安置,甚至还躲过了长老搜查……”
越到后面,郁安语调越冷:“做了这么多还不求回报,我确实想看看你这样做的目的。”
“但现在看来,也和那些人一样,很想要我死。”
神兵几乎抵进皮肤里,薛无折还能风轻云淡地摩挲着身后人的手腕,“师尊错了,我并非想要你死。”
在郁安停顿之际,他猛然将那手腕一推,刃口偏移,堪堪滑过颈侧。
郁安没料到他突然发难,立即将匕首反手一折,护在身前。
幽微的光线里,两人转瞬之间过了数十招。
“锵——”
刀刃相撞,发出阵阵刺耳声响。
一击未成,薛无折欲挑开匕首,只见郁安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很费解地问:“你恨我,为什么?”
薛无折眼帘一压,眉眼染上几分寒意,“师尊难道不清楚?”
郁安皱眉道:“清楚什么?”
薛无折却不再说了,手中招式越发不敛杀机,将人逼得节节败退。
终究是重伤之人,郁安过了几招就觉得力不从心,眼下退无可退,被逼困到了角落。
身上的伤口重新裂开,传来灼烧感。
薛无折将利剑压着郁安胸口,还能抽出空来对他笑,“师尊忘性真大。”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如照深渊,“做过的事,还是牢牢记在心底为好。”
郁安一头雾水,“什么事?”
他飞速调动着关于这人的记忆,寥寥几面,再怎么也找不出冲突。
薛无折唇角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十年前,云砚山。”
云砚山,隐居的薛氏一族……
郁安愈发茫然。
眼见这人二话不说要刺过来,郁安烦躁地推开他的剑尖,“急什么?你说清楚!”
长剑锋利,将手背的肌肤划破。
薛无折似有嫌恶,剑尖一斜,血珠尽数倾落。
“将云砚山的薛家一夜之间灭门,师尊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
他一提,郁安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这件事。
那时极负盛名的薛家传出灭门惨案,令所有修真世家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是自己,可真凶却自此隐匿无踪,数年过去这事也就淡出人们视野。
现实与世界剧情全然不符,但直到薛无折亲自提起这件事,郁安才有种拨云见日的恍然来。
这也是规则的限制么?
眼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对上薛无折冷凝的眼神,郁安又一次按住他的剑尖,“等等,你说是我做的?”
“师尊何必再装?”薛无折一脸漠然,“是被玄光宗养坏了脑子?还是……”
他抽回剑身,垂眸看着郁安掌心的鲜血,“还是觉得我薛家无人,连同其他被打压的小门小派一起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