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在饭厅里吃饭,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没一个说话。
楚洁的母亲胃口向来不好,只舀一小口稀饭,就着地瓜面子简单吃了几口,便推了椅子,颤巍巍地站起来。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眼见她要扶着墙回屋,裹着的小脚行动不便,楚洁也放下饭碗,站起身来,跟在后面远远地护着,直到她俩转了个弯儿拐走,连背影都不见。
饭厅内的气氛却更诡默,这下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没有了。
楚娣嚼着菜,撅着嘴巴看看她哥,又看看她爹。
楚别坐在桌边,根本没吃,
楚行德则黑着脸,咬一口干粮,就出一口冷气,嚼一口香肠,就翻一个白眼。
搞得楚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简直没有胃口。
终于。
楚明志的声音从大门口冲来,人也像炮/弹一样直接撞过来:“我擦!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今天有鸡腿儿没有?”
拉开凳子,楚明志坐在楚行德的旁边。
楚行德使了个眼色,厨娘会意,没一会儿就把单独的一个盘子端过来,盘子里孤零零摆了四只鸡腿,摆在楚明志的面前。
楚明志筷子也不用,伸手抓起来鸡腿就吃:“额,好硬,今天怎么做的?稍微柴了点儿。”
“脑残,叫饭撑的。”
楚娣小声嘟哝了句,这下也翻了个白眼,悻悻撂了筷子道:
“行,饱了,你们吃。”
屁股一撅推了椅子、拍拍屁股,站起身就告辞。
这下,饭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黑着脸翻白眼吃饭的楚行德,用手抓鸡腿吃的楚明志,和冷着脸看他们吃的楚别。
还是没人说话。
直到楚明志啃光了鸡骨头,又把手伸向还有一半儿的菜盘,才问了句:
“你们都不吃了吧?不吃我吃了哈。”
楚行德说:“你吃吧,爸吃饱了,你长身体。”
“好嘞,您喝点汤。”
然后楚明志也不管楚别光溜溜的饭碗,径直拿过盘子,筷子一划拉,全倒在自己的碗里。
楚别便面无表情地抱着臂,观望这一出的父慈子孝。
良久,楚明志快吃完,楚别终于开了口,对楚行德:
“那箱子钱,你放哪儿了?”
“什么钱?”楚行德冷笑。
“什么钱你知道。”楚别说。
“你不是有能耐么?有能耐你找啊?”
楚行德自从腿脚不好之后,施暴方式便成了骂人和阴阳怪气。
眼见楚行德撂下筷子,楚明志打了个饱嗝。
楚别也懒得与楚行德多讲,反而抱着臂,对楚明志道:“你爸在家里藏了钱,打算等你成年再给你。”
楚明志一愣,转问楚行德:“什么?怎么不现在给我?”
楚行德也搞不懂楚别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便道:“你急什么,等你长大,这个家不都是你的?”
楚明志啪的一拍筷子,一张圆脸皱起来:“我都十六了,我上次不都跟你说了,我要做生意,正好需要投资!”
“做什么生意?投什么资?”楚行德气不打一处来,“这年头哪有生意好做?钱投进去,那都是打水漂!”
楚别垂着眼听这父子俩吵着,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一句话也没再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功成身退一般。
楚行德收了王家一万银元的彩礼,都已经是月前的事了。
要想退婚铁定得把彩礼退了,还得还上人情,然而楚别自己找到现在,却还没有半点眉目楚行德到底把银钱放到了哪里。
所以毕竟比起亲自动手去找,不如让楚明志去闹。
只要这钱到了楚明志手里,再把钱拿过来就容易很多了。
因而当夜,楚别将所有事情忙完,已快到亥时左右。
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这才发现怀里还揣着一只信封。
温柔的月光铺洒在窗边,
楚别抽出信件,对着灯看了半天,却也就只能看得懂几个字。
楚别忘了告诉傅昭,他们这里就算把武馆做得再大,也和“文化”两字沾不上什么边儿,连楚明志都没被送进过学堂,只有楚娣吵着嚷着死活要读书,楚别这才想方设法给她塞进学校里。
眼下,楚别望了眼门外,见楚娣的灯还亮着,干脆叫来楚娣,让楚娣读给他听。
楚娣踢踏着鞋来了,探头探脑突然凑近,齐肩的短发贴在楚别柔软的面颊上:“什么呀?”
楚别往回一退,只把信递向楚娣。
嗖!的一下!
楚娣就把信纸抽过去!
表情相当之眉飞色舞,大大咧咧的问:
“是情书吗?是你哪个小情人儿给你写的?”
楚别心中咯噔一下,冷着脸,心说应该不会,怎么可能。
楚娣认真看起来,眼睛眨了眨,神色略变,话也转了弯儿:
“不对吧,哥?这信……你是从哪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