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琮玺是个很会偷闲的人,以前工作上不求钻营巧取,尽想着怎么用有限的花销享受了。自从跟了宋玦,所有时间不是花在加班上,就是花在跟宋玦腻在一起,一个人闲待着到是种求而不得了。
总算今天宋玦被宏化光电请去泡澡,夏琮玺下了班就坐着公交车一路晃回了家,一个人去吃了顿久违的肥肠面,逛了逛商业街的店铺和影院,没找到什么满意的,这才漫步着回了家。
没想到进了客厅被坐在沙发上的宋玦吓了一跳。
宋玦整个人状态不对,脸色苍白,拖鞋没换,外套也没拖,电脑包扔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一动不动。
夏琮玺轻声唤他,“宋玦。”
他才似乎刚刚发现家里有了人似的猛然惊醒。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夏琮玺几步跨到他身边蹲下看他。
宋玦咧咧嘴,似乎想笑,但表情却非常诡异。
“是没谈好吗?”夏琮玺看着他的表情,担心的问。
宋玦摇头,“不是,”这两字一出声,嗓音异常难听,竟然是哑了。
他更努力的清清嗓子,对夏琮玺道,“有些事情,我没想明白。”
夏琮玺轻轻摸摸他的脑门,又摸摸他的脸问道,“你不舒服吗?脸色很难看。”
宋玦摇摇头,过了会又点点头道,“是不太舒服,我去睡一会。”
夏琮玺马上点头,扶着他肩膀起身道,“嗯,去睡一会。”
两人搀扶着上楼,夏琮玺疑心宋玦这个样子是喝多了,可他一点酒味都没闻到,又疑心是不是供应商使了什么坏,让他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来到卧室,夏琮玺轻声问他要不要洗澡,宋玦摇头,几下子脱掉身上的所有衣物,连睡衣都没穿就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夏琮玺被他前后矛盾的速度弄得呆住了,过了一会才走上来轻轻亲吻他的头发,掖掖被角,调了空调的温度。又站了一阵看他一动不动,才轻手轻脚的出门。
下了楼,他慢慢回想宋玦一连串反常的举动,心里不禁害怕起来,他拿出手机打给诊所的医生询问情况,老大夫听了半天道,“听上去像是受了刺激,但也不排除被人下药的风险,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去医院,验血验尿才能大概率测出来。但你又说他说话清楚,只是行为反常,所以我猜测可能性也不大。不过这真的说不好,人我没见到,不能断言。”
“那还是请您来一趟吧,我担心他出事。”夏琮玺果断请人过来。
十几分钟后,老大夫带着小护士过来,背着的还是上次的药箱,带来的也还是来过家里的那个护士。
三人上了楼,夏琮玺这才想起宋玦还没穿睡衣,对医生道,“他没穿什么衣服,我还是先进去给他穿一件吧。”
老大夫摇摇头道,“不用,正好观察。”
夏琮玺只得点头推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丝毫听不到任何均匀的呼吸声,夏琮玺知道,宋玦并没睡着。
他心里突然一阵痉挛,宋玦难道只是为了躲开他才说自己要睡觉的吗?
他努力摒弃这荒唐的念头,慢慢走到书桌旁开了阅读灯,轻声对宋玦道,“宋玦,睡了吗?我请医生来看看你。”
床上的宋玦翻了个身坐起来,看向门口处的三人,眼睛黑亮。
夏琮玺心里又是猛的一痛,他果然没有睡。
老大夫观察着宋玦,缓步向前走,声音也轻了几分问道,“小伙子,还记得我吗?”
宋玦看着他点头,哑声道,“记得,您来过我家帮忙照顾病人。”说着弯腰探向床边拿睡衣。
老人微笑着制止道,“嗯不急穿衣,你家人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
宋玦看了眼夏琮玺,对老人道,“我没事,只是工作上有些事烦心,情绪不太好。”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老人放下药箱坐在床边继续道,“嗯,工作上的事情不顺利不要着急,慢慢处理就好,身体重要啊!”
宋玦长出了一口气,双肩突然坍塌了一样忽的下垂,冲着老人点点头。
老人拿出个小电筒道,“来,让我看看眼睛哈!”说着举起电筒冲他两眼各晃了两下,点点头道,“嗯挺好的。”
老大夫依次察看了口腔、耳道、双手双肘、腰、背、颈等多处,一边检察还一边对宋玦提问题,晚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等。
宋玦一一回答,老人听他讲吃了几块水果,便又问具体是什么水果,味道有没有不对。
宋玦说只是浴池供应的果盘,味道挺新鲜后,老人又缓缓点头,这才伸手拿过了枕边的一件衣服披在宋玦肩上,复又坐在他对面缓缓开口道,“年轻人,工作也好,事业也罢,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事。你别嫌弃我老头子嘴碎,人呢,到我这个年纪也就看开许多,再难过的坎儿也能过的,有啥想不开的别钻牛角尖,放两天回头再想,兴许就想得开了。你瞧,你这样子不要紧,可把他吓得够呛呀!”
说着,老人看向站着床对则的夏琮玺。
宋玦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过去,迎上夏琮玺惨白的脸,一双惊惧的眼睛,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宋玦忽的心里一软,向夏琮玺伸出手去。
夏琮玺仿佛死刑犯得到特赦一般,腿脚都软成一团,两膝不听话的就跪到了床上,本想伸出去的手也因为突然失衡,先按了一下床垫,才又抬起拉上宋玦的手。
老大夫微微一笑低下头收拾了药箱,才起身告辞。
夏琮玺连忙安顿宋玦躺下,自己下楼送客。
三人走到门口,老人对夏琮玺道,“下药下毒应该都不是,他身上没有痕迹,唯一入口的就是几块水果,大多数药品都有强烈的味道,清淡的水果遮不住,一般都能尝得出来。而且他神智清醒,语言有序,我们进屋时也没有任何嗜睡症状,所以按我的经验判断,不会是被人算计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还是带他去趟医院。”
夏琮玺点点头道,“我明白的,多谢您老,辛苦您这么晚跑一趟。”
老人点点头出门,小护士冲他一笑道,“好好安慰一下,没事的。”
夏琮玺也微笑回应道,“嗯,谢谢!”
宋玦不是受了刺激。
或者也可以说,确实是受了刺激。
他并不是受了韩进喜胎记的刺激,那个刺激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对话里消化掉了。26年,在他心里无数次预演过见到胎记后自己的反应。
从最初几年的一刀刺进那人身体,到然后的抓人报警,再到最后的想办法接触亲近,来套出更多参与犯案的人。一年又一年,随着心智的成熟,希望却渐渐落空。
可今晚的意外收获却让宋玦瞬间就把26年思考的积累全部回归了脑海。
他先稳住韩进喜,这个人跑不了,有名有姓,有家有业。从汤池出来,宋玦一路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韩进喜的表情、动作、语言似乎又在他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有一个细节突的闯进宋玦脑海。
当宋玦提到帮宏化光电说话的人是赵罡时,韩进喜的脸色曾变过,宋玦问他,他却忙着否认说自己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