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编的故事好难听啊……”
“是啊。”枕着手臂的他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很是无奈地附和。
没过多一会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顾寻看她侧躺着,手臂也伸出被子外,身体是放松的睡姿。
他来到阳台,摸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角,看向漆黑如渊的那处,如同那晚……
他下意识用力地咬着烟,叮地一声打火机亮起小火苗将他的思绪拉回。
顾寻看向室内,视线停留在大床一角,打火机瞬时合上。
姜芷音一觉睡到天亮,尽管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睡到中午,但相比书房和客厅沙发两晚的睡眠体验,简直是太舒服了。
她看向旁边抱枕安然无恙,那边的顾寻已经起床,她也不好再赖床,懒洋洋地去洗漱。
经过书房看他在开视频会议,不打扰他工作,她推开门出去走走。
今天的天气太过放睛,不能去室外。
她顺着走廊来到一处大厅,面积大到同时招待近百人就餐,工作人员正在换餐布,应该是为了几天后寿宴做准备。
经理看到她来,快步走上前。
“孙少奶奶,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没什么特别需要的,想找个地方坐坐。”这位经理她有印象,来的那天与顾奶奶站在门口的那位。
“我带您去偏厅,那里安静。”经理说完,引领她到走廊另一头。
偏厅的设计跟顾氏集团旗下的大多会所茶室差不多,都是古风清雅的风格,很注重空间隐私,四座一桌,被小屏风隔开。
她选了最里面靠墙座位,落地窗前可以看到大片的竹林,有意境清幽之美。
经理亲自送上几盘点心,和她要的咖啡。
其实姜芷音不爱喝咖啡,太苦,和茶对比之下,还是选了前者。
茶,她是真的怕了。
姜芷音吃着点心刷着视频,总算找到些惬意的影子。
自从来到山庄,她这几天总的来说过得不怎么好。她是慢热型,对陌生环境适应能力特别的慢。
就在这时,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她短暂的美好时光。
隔了两个屏风,晃动着三个模糊的身影。姜芷音叹气,怎么在哪都能遇到她们。
三贵妇刚坐下就大着嗓门闲聊,尽管姜芷音带着耳机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瞧顾寻昨天那张狂的样子,不把我们长辈放在眼里。”
“可不是嘛!小时候在顾家就属他最怂,怎么就变了?”
“还不是因为那年的事嘛。”
“对对对,当年我可是看得真真的,那个光不出溜的女人从顾寻房里跑出来,他被亲爹揍得满脸是血,躲在窗帘后不敢出来。”
“那时他也就十几岁吧。”
“活该,那么小就玩女人,被老子揍死也不冤。”
姜芷音手紧紧攥着耳机,她听不下去这样的污言秽语,站起身走到三贵妇面前。
“你们再诋毁顾寻试试看,我保证让你们后悔。”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压迫感,话语更不见得多有杀伤力,但顾家孙少奶奶的身份摆在这儿,就算不说话自带震慑力。
三贵妇先是惊讶突然冒出来的人,而后又畏于顾寻的手段,纷纷垂下头集体失声。
姜芷音想着昨晚他讲的故事,与三贵妇所说的串联起来,细思极恐。
他当时那么小,还未成年看到那样的场景一定是吓坏了,还被自己的父亲冤枉。
她走回房间,看顾寻刚从书房出来,瞬间她眼眶泛酸,奔过去扑到他怀里。
顾寻伸出手臂回抱着她。“怎么了?”
她在他怀里摇头,带着克制的颤音。“抱抱。”
她要抱抱多年前躲在窗帘后,那个委屈伤心的少年。
抱抱昨晚被她拒绝的他。
顾寻的眼神停滞了几秒,心领神会。
他窝在她的颈肩处,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幽幽铃兰香抚慰着儿时不堪的过往……
那年中秋前夕学校放假三天,他因太过想念母亲提前一晚回来。
几月不见母亲又瘦了,说话时伴着咳嗽,还安慰他只是山里风凉,小毛病。
他回到自己房间,推门之际就看到一个赤裸全身的背影,搔首弄姿地扭着腰。
转头间,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看见他站在门口,惊声大叫。
随后从浴室里传出一句。“宝贝儿,别急,我这就来。”
尽管夹着嗓子,他仍能听出是谁的声音,随后就见到父亲围着浴巾满脸堆笑地出来。
他以前就听过流言蜚语,说父亲在外面乱来,冷落了母亲。
他不信。
虽然父亲对他严厉的过分,母亲说那是希望他成才,将来要继承顾氏大任。
这一刻严父的形象彻底崩塌,加上对母亲的病不闻不问,愤怒的他握紧拳头冲了上去。
身体瘦弱的他根本打不过魁梧的成年人,反而因坏了父亲好事而被暴打。
那天躲在窗帘后的他,不是因为被打自尊心受挫,而是气自己没能保护好母亲而难过。
从那以后,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在他年幼的心里深深地烙印一块疤,顾青山是背叛家庭,背叛妻子的人渣。
曾经有段时间他很痛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在如此破碎的家里?
成年后他早已不需要任何答案。
此刻却有了新的感悟。
如果那些不堪的经历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得以看到她眼中的心疼。
那么……
他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