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咚咚两声,守备团长一噎,微微扭头,余光瞥见地上软倒的两个人。
紧跟着一只手落在他肩章上,将他轻轻地压坐下去:“闭嘴,安静。”
强烈的威压,恍惚间好像有一头口吐热气的猛兽正伏在背后,只要稍微一动,尖锐獠牙就会即刻将他撕得粉碎。
守备团长僵坐着,雨水噼啪打在雨披兜帽上,陆英低头看他,她身后便是临近这百米高墙外的浓雾与虫潮,朦胧雨幕中,那双居高临下的眼,雪亮如刀锋:“放心,所有后果由我承担。”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或者回答了什么话,身后好像传来两声不屑的哼笑,然后……
然后!守备团长睁大了眼,猛然从那中邪似的惊惧中回过神,陆英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你这是叛乱!叛乱!没有军部许可,哨兵团不允许离开双子塔!你没有权限把这些怪物放出来——陆英,你没有权限这么做!你这是要上军事审判庭的!!!”他冲那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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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安全舱外
“这是什么?”
“安全舱。”
“什么是安全舱?”
“就是给大人物准备的那种东西。”
“可这里明明是供应站,大人物怎么会来这儿?”
“我不知道。”女人说:“他们就是会来,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命更宝贵,所以要给他们准备这样的地方,好让他们能躲起来,活着。”
女孩眨了眨眼:“那我们能不能活着?”
女人牵着她的手:“我不知道。”
两人应该是母女,尽管女人看起来筋疲力尽,还是在耐心回答孩子的问题。
这里其实应该不算供应站,刚才拐弯过来的时候她在那座方形建筑的门上看到了‘第七区五号供应站’的字样。
澍站在人群外,听到几声电子的滴滴响,然后“嗤”一声,弧形金属舱门打开,里头黄色的应急灯逐一点亮,清新微凉的净风徐徐吹拂出来。
人群发出微小的惊讶声,尽管在来的路上他们一个个已像是认命般沉默等死了。
这座位于区域供应站后面的半圆形建筑十分隐蔽,至少附近的居民从来不知道这竟然就是所谓的安全舱,甚至连弗吉尼亚也是第一次看清安全舱内部的环境。
空旷、舒适——至少比她曾经住过的任何一间宿舍都要好。
这座安全舱在军部指引中标定的容量上限是五十人,但实际空间容纳一百人都绰绰有余。
求生装备、医疗用品、大量瓶装水和压缩粮……这里的东西随便哪一样,都是三等公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弗吉尼亚瞥了眼墙上监视器闪烁的红灯,收回目光。
她向队员打了个眼色,几人便默默挡住人群,“请进吧,拉弥亚局长。”
拉弥亚在众人目光中迈入安全舱,背手向内:“弗吉尼亚上尉,你知道为什么在外城拥有安全舱密码的明明只有少数的几十人,却在每个区内都设立这样的安全舱,很浪费,不是吗?”
弗吉尼亚站在门前,微微蹙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来打个赌怎么样?”
拉弥亚站定在监控死角,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一块面板自动翻起,露出下面的老式机械按钮,“外城所有安全舱,都是避难所的原始配置,换句话说,这些东西本就是平民所用,同样,它的内部结构也来自于新历前。所以一旦切换为备用电源……”
她微笑着朝监控偏了偏头:“那只眼睛,就会断线。”
弗吉尼亚隐约察觉出她的意思,向内走去:“您想打什么赌?”
拉弥亚笑道:“就赌你的团长在收到信息后,是否会选择开启穹顶系统,并解除黑塔的禁制。”
“如果是,我会保住这一舱人,”她如一条优雅的毒蛇,轻轻吐信:“如果否,那至少他们在接下来的地狱中,还能多活五个小时,并且,相对体面地死去。”
不可能,团长没有防御墙的系统密钥,也没有解除禁制的个人权限,但,等等,那句话——
弗吉尼亚面色一白,与拉弥亚对视的瞳孔微微扩大。
在她传递给团长的信息最后,那句可有可无,甚至跟前面紧急的情报相比,显得毫无逻辑的话。
她为什么要问:还记得罗兰留下的嘱托吗?
是老师曾将系统密钥偷偷留给过团长,还是她为了逼迫团长违反法例故意这样说?
——这位监察局局长,还知道些什么?
“我倒是无所谓时间。”拉弥亚抬腕,点了点石英表盘,“但留给你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啊,上尉。”
弗吉尼亚终于明白了。
拉弥亚对异种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如果团长手中真的有系统密钥,在现在局面下,她一定会不顾代价减少人类基因外露,防止异种有机会‘吸收’更多关于人类基地的情报,哪怕代价是背负叛变的罪名——那家伙不会让全团人陪葬的,她会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一力承担!
所以,从拉弥亚走出审判庭,到让自己用精神体信息传递情报,都是这女人设下的局,这些幸存者,不过是她手中的人质。
她终于明白这位嗜血的刽子手为什么会出现在审判庭了——她也想吃下哨兵团!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她至少要为团长保住一条后路。
弗吉尼亚问:“赌注是什么?”
拉弥亚像是已然看穿她的想法,淡淡一笑,先一步拉下手闸。
安全舱内灯光乍灭,很快,几颗暗绿色的小灯自天花板点亮,备用电源成功开启。
她摆摆手,向外走去:“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