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
小岛上的白烟散尽,怀生手里多了只烤鱼。
方城抓鱼湿掉的裤腿早被烤干,只是一直忙活烤鱼,没再多管卷起的裤腿。
怀生长于内陆,所以海鲜吃的极少。
乍一碰鱼这种多刺又麻烦的食物有些怵头。
好在方城给他仔仔细细地示范过一遍,怀生这才敢上嘴。
“好吃吗?”
在秦怀生下嘴的那一刻,方城的心也提起来。
要知道,他这烤鱼只他自己吃过,秦怀生可是第一位品尝嘉宾。
怀生舔了舔唇,看向方城,发自内心夸赞道:“好吃!很香,还脆。”
一颗大石落了地,方城有些倨傲地扭头,虚假自谦,“一般吧。”
方城这边骄傲的尾巴快要上了天,怀生这边啃地愈发起劲。
直到——
怀生一声痛呼,引得方城凑过来。
“卡鱼刺了?”方城将手上东西一扔,把着怀生的肩膀转过身,蹙眉紧张道,“张嘴我看看。”
怀生举着鱼冲方城摇头,缓缓张开嘴,大着舌头冲人解释,“扎了。”
舌尖上扎着根明晃晃的鱼刺,怀生还没抬手,方城就替他拿了下来。
尖锐鱼刺拔出的瞬间,红润舌尖上就渗出血丝来。
方城只看到一眼,秦怀生就闭上了嘴。
“吃鱼都不会,笨死算了。”
在眼睁睁瞧着秦怀生落寞下去的目光后,方城紧急补救。
“但是没卡着鱼刺,也挺伶俐。”
“哦。”
嘴毒的后果,是回到湖心亭的一路无言。
怀生上了岸,帮方城栓好船,率先一步进了亭子。
方城跟在后头发愁,紧挨着怀生坐下,抬肘撞了撞身旁人。
“你生气了?”
怀生深吸一气,从布兜里拿出纸笔,哑着嗓子说:“我也卡鱼刺了。”
方城瞳孔放大,强硬地掰正怀生追问:“卡着了怎么不说话?我看看。”
对方脸上的担心不是作假,怀生心头的气散去,垂眼低声回他。
“是根小刺,不疼,好像粘在那里一样。”
听完这详细的解释,方城放下心来,拿起早上放这的水壶。
“喝点水送下去,如果还不行,咱们就去吃点东西。”
怀生盯着水杯的视线有些犹疑,方城挑了挑眉,“嫌弃我。”
“没有。”
被逗的怀生喝水又是吨吨的。
方城这回没说话,只是盯着人喝水,一手抬起,虚放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怀生毛茸茸的发尖挺扎手,但有几根长的又很软。
老人说,头发硬的人脾气犟。
现在看来,方城认为这话不无道理。
秦怀生和他认识不久,但方城能隐隐察觉,秦怀生这个人认死理儿。
好比古时候能为你两肋插刀的结拜兄弟,只要秦怀生认准了你,他也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大半杯水灌下去,怀生才觉得好不少。
早上他们碰面时就大致定下他们今天的任务。
上午去湿地深处看鸟,下午来湖心亭写生。
写生这个词,是方城强烈要求怀生改的称呼。
因为方城觉得,如果和陌生人说起画画,可能对方并不会多想;但换上写生就不一样了,别人一听就会想,唔!这肯定是个专业的。
他认为秦怀生的画,配得上用专业来形容。
“你画过人吗?”方城躺在怀生侧手边的长椅上问。
怀生手上一顿,思绪纷飞至尧城山里。
怀生见过很多人,但目光很少为人而停留。
“从来没有。”
说完,秦怀生的目光从一望无际的湖面落回到眼前。
方城枕着两手,不知不觉在亭中阖上双目。
再醒来时,是紫红色晚霞照在怀生身上的时候。
秦怀生已经收拾妥当,见方城睡得香就陪着。
方城坐起身正欲开口说话,就被秦怀生捂上嘴巴。
秦怀生眸子微弯,收回手,指了指方城身后。
一前一后两只天鹅在他们面前兜着圈子,后面那只时不时伸长脖子去蹭前头那只,在被触碰的瞬间,前头那只天鹅加快速度又甩开后面那只。
吵架的夫妻,大抵就是这样。
秦怀生没骑车子,天色也好,方城推着车子跟着秦怀生的速度散步。
“你下午画了什么?”
怀生的怔愣稍纵即逝,偏头看了眼比他高些的青年,轻声回道:“风景。”
方城信了,想起前天晚上耀武扬威的小家伙,“鹦鹉还好吗?”
秦怀生大大得表扬,“昨天一整天在屋里也没乱飞,还知道在同一个地方上厕所。”
“也不备个笼子,你倒是心大。”
“它总爱站在窗边,其实很老实。”
方城脑中忽然闪过许多个秦怀生的身影。
秦怀生喜欢在无人的地方看风景,和那只小鹦鹉很像。
那如果是在尧城的秦怀生呢?
会不会如他所想,站在高高的山顶,向往远方。
身旁人朝着夕阳走去,微扬着头,满心满眼尽是落日余晖。
方城慢他半步,紧随其后,也朝着无尽霞光走去。
通往湿地公园的林荫小路上,青年推着车快走几步,拍拍车座,扬声冲身后人道。
“上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