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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与虎次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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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佐为从后面跟过来,佐为也看到这幅画,也是大为感慨。

不能怪熏的艺术修为不够,因为,《重屏会棋图》真迹的构图实在太精彩了,堪称绘画史中的“神之一手”。这幅画的屏中屏空间构图哪怕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很前卫,更别说画中的人物刻画细腻入微,桌上的黑白棋局影射李家兄弟的政治斗争心态。

佐为知道,这样跨越千年、神乎其技的画作,任何天才画师都难以企及,这绝非人的努力可以达成的,而只能用“神的旨意”来形容。这就类似于他和井上弈出的“耳赤之局”的第127手,当时佐为便有类似神启的感觉,那种感觉,并没有多惊天动地,只像是接住天空中轻轻飘落的羽毛,往后佐为对局时却难再有类似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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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为的思绪连绵无尽,直延伸到百年前与此画的惊鸿一瞥。

日本嘉永二年(1849年),秋日红叶燃烧如火,画师和使臣从紫禁城拜见清朝道光皇帝回来,将《重屏会棋图》带往元离宫二条城。

当时,正值江户御城棋举行期间,佐为在虎次郎身后在御前对弈,正巧见到这幅千年围棋名画被呈到天皇和将军面前。御前数名棋士赞叹连连,当时身为幽灵的佐为也发出欣喜的惊叹声。

“你瞧,虎次郎,这第二重屏风中的画作乃白乐天居士所作的《偶眠》诗中意:‘放杯书案上,枕臂火炉前。老爱寻思事,慵多取次眠。妻教卸乌帽,婢与展青毡。便是屏风样,何劳画古贤。’”佐为按捺不住地说。

平安时代的贵族人人皆熟读唐代白居易的诗词,佐为也不例外。

敦厚的虎次郎看身后的佐为喜欢此画,特意请求天皇赐画作回府邸一观。当时秀策在御前连胜棋圣道策十局,名声鹊起,天皇和将军很关注秀策。

所谓什么人就看出什么景,佐为心情闲适,在《重屏会棋图》中看到白居易的唐诗《偶眠》。

但当权的孝明天皇和德川家定将军显然不同。

孝明天皇问虎次郎:“汝如何看这幅画上的晚唐景达和景逖兄弟在对弈间脱掉一只鞋子的行为?他们是否对皇帝不敬?”

虎次郎和佐为都心知肚明,孝明天皇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和当时的大事是分不开的——

1849年,美国的毕德尔抵达浦贺,要求通商。天皇口中脱鞋的人,表面是说《重屏会棋图》的人物,是不是暗指要求日本打开国门的西方列强?

佐为想了想说:“虎次郎,棋士不便涉政,我们就站在棋士的立场上回答陛下就好。既然是华夏名画,那我们便用华夏典籍回答陛下:《庄子外篇田子方》——”

虎次郎深以为然,便对天皇和将军儒雅地行礼道:“我乃一介棋士,无法评论画中景达兄弟是否对皇上不敬。只晓得《庄子外篇田子方》有这样一段话: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僵僵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赢。君曰:‘可矣,是真画者矣。’”

《庄子外篇田子方》这段话形容的是道家借助画画的事情来宣扬“自然率性”的思想。虎次郎用在这里,暗合江户御城棋背景,一语双关,形容棋士对弈时不受拘束的精神状态,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上,导致“身无外物、放浪形骸”。

虎次郎和佐为此番机智应答,让对局这件事回到了下围棋这门技艺本身。

孝明天皇和德川家定将军也是尊重弈道的人,满意地抚掌而笑,慷慨允准虎次郎借画。

因此虎次郎得以将《重屏会棋图》真迹捧回府邸,和佐为细细赏画。

“这笔法豪劲古拙,看起来是‘战笔’,很像咱们狩野派(かのうは)画师的风格,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请狩野派画师临摹一幅,挂在府中观赏如何?”虎次郎问佐为。

“谢谢你,但不用了,”佐为以蝙蝠扇掩住樱紫色的嘴唇,眼神专注,当时,佐为没有身体,因此大胆地用虚幻的手触碰画上的李氏兄弟。

“《重屏会棋图》乃千年绝世画作,我认为我朝没有任何画师能模仿出此画的精妙,最多能仿屏中屏构图,形似而神不似罢了。”佐为说。

“你说得是。”虎次郎说,凝望佐为的眼神温柔如水,“新手画师模仿虽无法复刻其一成精妙,但作为初学者习得此构图之法亦是好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画出天才之作。有机会模仿,或者从旁见证,此生就无憾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画出天才之作。有机会模仿,或者从旁见证,此生就无憾了。

佐为知道虎次郎这话说的也是他自己。虎次郎深情如许,佐为是感激的。

有了和虎次郎的这段往事,佐为对该画每一处细节都记得历历在目。百年后,佐为在熏的工作室时看到仿作屏风,佐为便时时流连观赏,回顾百年前的往事,默默地想念虎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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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华如烟散去,花开花落,京都秋日的红叶燃烧了一年又一年。此刻,熏和佐为都望着这幅画的真迹,思绪联翩。

千年已逝,果然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围棋、樱花、红叶是这样,名画也是这样。佐为心想。

海生慨叹道:“真没想到除了故宫外,我还能在日本见到这幅画。”又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熏,你发现没有,这幅画上面的色块好像比以前我们去中国那会儿要鲜明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想必故宫的修画师有修复过。”熏轻声说,“修复后果然有了细微的不同,我在那仿作屏风上没能用丝线把他们修复过的色块绣出来。本来苏州刺绣有一百多种丝线,可以绣出最精美的浮世绘传统图样,如果我能重新绣一遍就好了。”

两人小声交谈着技法,佐为在旁很感兴趣地听着。苏州双面绣技法,这也是佐为不了解的话题,去过中国的海生和熏显然比佐为了解得多。

光看他们都这么感兴趣,也想要多了解这幅画,凑上前去看。

“是你这孩子。”讲解员看着光无奈地说。

“邓老师,我刚刚和你说过了,刚刚借画就是一个误会。你也看到了,进藤君不是有心的,小孩子玩儿,您就不要见怪了。”还在忙着翻译的杨海远远地对讲解员说。

光和佐为自然是听不懂杨海的普通话,但亮、海生、熏这三个人都听懂了。亮再一次觉得丢脸,海生诧异地望着光,好像没想到光会对熏的事那么上心,然而,熏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

“进藤君,你送给我门票,让我有机会见到真迹,我很感激了。”熏对光说,继而微微苦笑道,“像这种国宝,哪是能轻易借的。这画是我遭遇海难前在故宫时见到的……我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再见一次。”

海生摸摸熏的黑发,表示一种陪伴。光和佐为听到熏这话,心中都恻然。亮不算太了解熏的故事,此时也被熏话里的哀伤情绪感染了。

那一刻,亮理解了光想为熏借画的心情,没那么生光的气了。

光扯了扯佐为的衣袖,轻声说:“这画好不容易到了日本……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是啊……我也觉得这么错过是有点可惜。看来人与画也是很有缘分的呢。”佐为叹息。

佐为这句话,指的是熏,也包括百年前和现在两次见到真迹的佐为自己。

“我就不信了,这画在日本,这人也在日本,居然没办法实现心愿。”光嘟囔着,“如果我偏要排除万难,为狩野小姐向故宫借这画呢?管它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亮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光,心中有些惊讶。海生和熏都呆住了,继而熏笑道:“进藤君,你说这话,倒比我还任性了。”

佐为执扇抵住下颌沉思着。忽然,佐为想到一个办法,便问熏道:“狩野小姐,你必须在你京都的工作室里绣完那《重屏会棋》屏风吗?”

“嗯?”熏疑惑,“倒也不一定非要在我那工作室完成。只要是有地方摆金绢屏风、画笔、颜料和刺绣丝线就可以。”

佐为沉静问道:“那么,就在东博这里绣完可不可以呢?”

光和熏都愣住了。光察觉到了佐为的意图,忙问道:“佐为,难道你想帮狩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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