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快要到“中日宫廷文物展”开幕的日子,光发邮件约两个京都的朋友去上野的东京国立博物馆看展,完了之后去吃神户牛大餐。
值得一提的是,杨海也给光发邮件说他会去东博,办完展览后想约佐为下棋。
“当然好啊,”光回邮件道,“杨先生,你没有离开日本吗?我听说安太善老师都回首尔了。”
“我这次是跟故宫博物院的团队一起来日本的,晚点再跟他们一起回北京。”杨海简单地回邮,“你和藤原先生提早些来上野公园。来看展览的人有很多,二十五万张门票都售罄了。”
二十五万张门票都售罄,光在心中咋舌。
想想也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去拜访真正的故宫,这次中国的史学家把故宫的镇馆之宝搬到东京来办展,怎能不让有古典情结的日本人趋之若鹜。佐为这个真正的古人更不必说,他为这个跨国宫廷文物展兴奋好久了。
为了给佐为创造愉悦的假日,光决定做个周密的看展计划。
“首先,要定下来要在哪里和池田君和狩野小姐见面。这咖啡厅怎么样?就是天花板有樱花装饰的那家店,每个人都知道的。”光戳着地图上的地标,又自言自语道,“不对,这地方附近没有停车场,如果他们要开车来的话不太方便。”
佐为是第一次看到网络上的电子地图,感到新鲜。佐为学习能力超强,立即看懂了。
“我们在上野公园停车场附近找个地方会面,公园的樱花林里比较宽阔,我想当天就算人特别多,公园里不会太挤吧。”
佐为用扇子指住屏幕上的那一大片绿化地提议道,图标上写着“上野恩赐公园——樱花林”,旁边就是“上野第一驻车场”。
“就按你说的办。”光说。然后,他打给熏。
“喂,进藤君!”熏的声音响起来。
熏和光说到会面的事情。熏说他们会开车过来,她也想到开幕那日人会特别多,得尽早见面。“佐为提议在宽阔的樱花林见面,我们早点进去,就在‘上野第一驻车场’旁边。”光说。
熏说:“我们8点在那棵长得像空手道招式的樱花树下见面吧!”
长得像“空手道招式”的樱花树??光的脑子里满是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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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脑子里的问号很快有了答案。
早早到达上野公园的光和佐为,站定在了停车场出口附近看到一棵长势怪异的樱花树前。树下的长椅、长桌和草地上积满樱花瓣,像铺了一层细细的粉白色的雪。
“熏小姐说的树,一定就是这棵了。”佐为笑道。
光特地打量了这棵樱花树一会儿,发现熏说的果真如此。这棵树的长势和枝叶,长得果然就像人在准备开打空手道前摆的招式,除此之外没有更精准的形容了。
“我有时候真佩服狩野熏的脑子,她可太妙了。”光感叹道。
今日阳光不错。光把野餐用的东西都带了出来,例如淡金色的格子桌布、水果零食、饭团等等,当然,还有玻璃围棋套装。
蓬勃的阳光漫天漫地地挥落,佐为此时就在把淡金色的格子桌布铺在樱花树下的长桌上面,紫色的长发垂散在青青草地上。他铺桌子时的动作慢而优雅,像在抚摸一匹柔软的丝绸。
光坐在长椅上撕开饭团的包装纸,把双臂的手肘搭在桌布上,随意地吃起早点来。
光今天穿着金色帽衫和蓝色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台数码相机。和光相比,佐为的着装就雅致多了。一袭白藤色狩衣上绣有清浅的蓝色香草纹,浓紫色的裤子上也有菖蒲的花纹,正是平安时代的贵族公卿出行时的装扮。
光打量四周。上野公园粉樱如云,游人如织,大部分人都是来参展的,都穿着雅致的和服,穿现代装的反而比较少。
“这情景就有点像京都了。”光说,“佐为,你很喜欢这样的活动吧。”
“是啊,我很喜欢。”佐为由衷说。
从这个角度,光刚好可以看到东京国立博物馆的门口,漫天的油纸伞装饰还是那么浪漫,各色伞面上闪烁着绮丽的金光。有好些穿华美裙裳的女子进出,抱着古代的三味线、琵琶和箜篌等乐器,可能是演出的人。
观众陆陆续续地到了,大门还没有开启的迹象。光打定主意一有排队的苗头就立刻拉着佐为冲上前去。
“今天小亮会不会来?”佐为想起什么,“你不是把预售票送给小亮了吗?”
“塔矢不会吧,他在北海道这么忙。”光咽下一口饭团。光不觉得亮会为了看文物展专程回东京一趟。
这时有人拍了拍光的肩膀。光抬眼,看到杨海。“早上好啊,你们二位!”杨海神采奕奕地说。
“杨先生,你今天……”光有点意外地打量杨海今日穿着的藏蓝色唐装。唐装上有“宫”这个汉字的金色古体标志,显然这是故宫博物院工作人员的制服。
杨海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吊牌,上面写着“中日宫廷文物展-东方弈棋展馆:临时翻译”。
“杨先生,你今天要当翻译啊?”光问。
“故宫博物院的人都没想到这个文物展会在日本这么受欢迎,人手不够,我就被临时拉来当中日翻译了。”杨海无奈地说。
光看到杨海的脸想笑,仓田曾经在北斗杯上把精通三国语言的杨海称为“方便的杨海”,要和中国人和韩国人说话时,仓田就会把杨海揪过去,连塔矢行洋也幽默地说杨海都快看不出是哪个国籍的人了。
看来杨海果真够“方便”的,这下故宫博物院的人也把完全不相关的杨海拉过去当翻译了。
“你们人手不够?我要来帮你们吗?打杂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光热切地问。
“我也可以来帮你们。”佐为也立即说。
“不用,”杨海忙说,笑着,“我已经拉了仓田帮忙打杂,应该够了,不用麻烦你们。”
“哈哈,希望仓田先生不会给你们帮了倒忙。”光囧囧有神地脑补出仓田在展馆里拿迷恋的眼神看文物的情形。
“这很难讲,仓田先生比你还幼稚……”杨海摇摇头。
三人笑着在阳光下寒暄一阵。
佐为关切地问起杨海这段时间都在日本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和安太善、还有一名韩国的尹老师去日本的地方棋院走了走,我们都想了解日本各地的围棋实力嘛。安太善有比赛得回去,我还要帮故宫的人就留下来了。”杨海说。
“挖不到佐为出国,你们该不会在打别的有潜质的新人的主意吧?”光一针见血道。
“呵呵,进藤君,有时候话不用讲得那么直白……”
“中国棋院为了签下日本的新人到底可以出多少钱?”光好奇。
“每个省份的队伍出的价码不一样。你准备来吗,天才少年?”杨海摸着下巴。
“那要看会拿到多少钱。”光一本正经。
“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杨海笑道,继而正色道,“藤原先生,下周你就要参加日本棋院的NHK公开电视定段赛了,我大概能留下看第一场你和绪方老师的赛事。”
“你都听说啦。”光说,“我也很期待佐为这场赛事,听棋院和NHK的人说是按照吴清源老师当年在日本棋院定段的仪制,不知会怎么样,应该挺隆重的吧。”
“想必这次sai定段,也会像吴清源老师那样,成为围棋史上的一段佳话。”杨海振奋地说。
杨海问起佐为这位当事人的感受,佐为沉静笑道:“我能在正式比赛场合和绪方先生对局,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棋赛的事。这时光眼尖地捕捉到熏那插着旗子的豪车,在视野里一掠而过,驶入停车场。
光和杨海说他们的朋友到了。“你们和朋友享受今天的展览吧,我先进去忙了,待会见。”杨海朝他们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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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海生和熏出现在光面前。“进藤君、藤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