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屋又喝了口茶,看两个人的样子不禁笑出来:“哈哈,当然这是假的,看你们两个太严肃了我开玩笑的啦。”
“好啦好啦别露出那种表情,我接下来说的就是真相了哦。”
“真相是,其实外星人占领了地球,他们把一些人绑架之后玩游戏哦;还有一种玩家里流传的说法是,地球因为核战争爆发,地表已经被毁灭,所以藏在地下的富人给机器人们植入了假的记忆,扔在地表玩游戏啦。”
“你放什么屁!”松田拍桌,“其实你也根本不知道真相对吧。”
苣屋无视此类激将,淡淡笑着:“萩原瞒你瞒得很辛苦呐,松田警官,最开始,梅花电车那个游戏的时候,他见到我,努力装平静的样子......他能怎么办呢?告诉你们不用背我吗?”
松田一把揪住苣屋英式贵族般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我警告你,再怎么试图激怒我都没用,但我劝你别再用你的脏嘴喊他的名字!”
苣屋笑了笑,复又对明美说:“还有你妈妈。我和她共事许久,她到底给你了什么呢?啊我知道了,给你的是‘从来不能好好相认’的遗憾吧......”
明美顾不得伤痛,将新沏的、滚烫的茶水泼向他,又想用茶杯砸他,但被松田抱着拦下来。
“好啦,准备好面对现实吧。”
苣屋顺了顺被泼湿的衣领,悠悠继续。
“弥留不过是个幻象。仔细想想,你们不觉得这些游戏都很小儿科吗?怎么样都没有超过普通人的认知范围,这是因为,整个弥留世界,都只存在于区区几斤重的大脑里啊。”
“这个真相是不是太普通了?其实很多人都猜到过,对吧?有人猜,其实这只是在世人的一场梦;有人说,可能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什么漫画里的边缘角色,被作者写死后在更高维度的同人作品中继续唱戏;还有人说,这只是人在濒死之前进入的意识空间而已,在同一空间内不同时间死亡的灵魂的意识被聚集了起来......”
“但是,都不对哦。”
苣屋低头轻笑。
“真相是,你们二位都只是我的精神病人啊,宫野桑,松田君。”
“......什么?”明美被气笑。
苣屋转向明美:“你在银行抢劫案之后其实就病了,明美,虽然被抢救了过来,但是你一直放不下那个警卫的枉死,逐渐有了极其严重的自闭和失眠。弥留是我为你独创的疗愈,让你直面心结。怎么样,你现在其实想开了很多,对吧?”
“你又放什么狗屁!我一个活人还在这呢,那我们都算什么?”松田握住明美的手腕。
苣屋又转向松田:“别急啊,松田警官,你是明美的病房邻居啊。你比明美来我这早几年,是在摩天轮那次之后有了严重的PTSD,还有放不下逝去挚友的心结......你和她两个是病友啊。”
只是明美这时候觉得眼前的场景变了。她在一间空旷的治疗室里,只有她和苣屋两个人。穿着白大褂的苣屋坐在她对面。桌子上有杯水,有纸笔,还有副崭新的扑克。半掩的门外松田正看着他们。
茶果然有问题。松田见明美低下头像睡着的样子,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明美似乎想挣扎,眼前的世界因为茶里的致幻剂忽明忽暗:“不可能,你的‘疗愈’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出现。”
“那些人都在现实世界其实和你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对吧?抱歉,我听松田警官的倾诉太多,不自觉把那些角色都加了进来。”
“白兰地不是!”明美找到破绽,似从噩梦中惊醒,视线回到鲜艳明媚的真实,“白兰地根本没人认识!”
哪知苣屋怜悯无奈地望向她:“白兰地就是你啊。”
“什么?”
“白兰地就是你啊,明美,你因为你的愧疚太窒息了,自我分裂出来一个安全极端相反的人格。不信的话你想想,有哪一次,是你和白兰地同时在其他人面前出现的吗?”
有很多!明美下意识回答,太多了,比如景光和松田去白兰地家救她,比如......等等,等一下,苣屋的意思是那些其实都是她?她一个人自我分裂自导自演?别太好笑了,她转头想找松田求证,但此时她又陷入了那个治疗室里,不见松田的影子。
如果真的只是她生病了是不是更好?她还可以和妹妹团聚,不用面对什么妈妈的枉死之类的痛苦。
她似乎真的想起来了,银行那个案子的最后,Gin的枪响之后,她躺在地上模模糊糊的,在小侦探最后镜片的反光里,其实她最后得救了。但是她病了,没有办法面对罪恶,所以才找到了苣屋。
怪不得,会听见他们的声音啊,赤井的,志保的,是在她“生病”后在耳边的呼喊才是。他们在她耳边讲了很多故事,零君来看她的时候讲述的好朋友们,志保和她讲的库拉索,工藤和她分享的爱尔兰和麻生成实......这些人和事,都被她在脑海中融合,进入一个意识构建的世界,一砖一瓦在如丝线般的思绪中建起故事的起承转合,这才是真相!
她下意识为伊达航和娜塔莉的悲剧惋惜,所以在虚浮的世界给了他们圆满的婚礼,甚至有新生降临,但是她的意志力不够,她想象不出来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所以......
她还共情苏格兰威士忌与她相似的经历,所以将信任都给了他,甚至编出一个同为卧底的轩尼诗来,为了和他有更多的共鸣。
还有松田阵平,其实只是她的病友,治疗期间的几句分享让她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所以会忍不住靠近。仔细想想真的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白兰地的“女老师”和妈妈的相似,她和库拉索毫无缘由的亲近,扑克牌,“签证”,还有卡瓦尔多斯莫名其妙的拼死相救......像梦醒了才知道梦有多荒诞一样。
“今天的疗程就到这吧,明美。”苣屋冰凉的手握住她的,“你妹妹还在等你醒过来。”
混沌的世界里,现在只有苣屋的声音是清晰的。
苣屋将一颗药和一杯水推向她。“吃下去吧,吃了你就完全清醒了。”
“不要吃!”
她听见茶杯被打碎的响声。
“宫野明美!你给我醒过来!!”
苣屋好笑地看着松田阵平——他拿起茶杯碎片划过手腕,将洇开的痕迹举在宫野明美面前。
“明美你看着,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我现在生命的流逝也毫无意义!”
“我们,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伊达航,娜塔莉,库拉索,爱尔兰,麻生成实,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真实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人!不要被他骗了!”
“别白费力气了。”苣屋歪头,“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可能比得过那个世界。”
“不要啊.....明美。”
明美终于伸手拿住了药,换来苣屋加深的笑意。胜局已定。
只是,他没有料到,明美在下一刻突然抬头,眼神清明地开口:“哥哥,我们再去吃鳗鱼茶吧。”
一瞬间苣屋瞳孔放大,周围他为宫野明美亲手编织的催眠场景轰然坍塌,玻璃破裂般的碎响回荡在脑海。眼前女人的面孔和红桃10倒在地上的女孩重合,仿佛他还置身Oasis的台阶上。
但只消几个眨眼间,他便从这一瞬间的反催眠里脱身,眼前的画面再次清晰,他仍旧站在红桃K的草地上,茶水的热气仍在微微翻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明美握住松田的手腕,强撑着站直,伤口渗出的血迹一点点染红了衣摆。
“红桃Q的控制室里,全都是资料。虽然你刻意隐瞒名字,但是找到奈奈的还是很轻松,她的故事里就能找到你。被警察冤枉的父亲,相依为命的医生哥哥,暖冬小店冒着热气的鳗鱼茶......”
“我一直奇怪,如果她早就决定自杀,又为什么那天下午还来找我求救。”明美边说边扯下衣服帮松田包扎,松田忍着疼,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苣屋,直视那双眼睛。“她是想告诉我们庄家的存在,让我们早点知道自相残杀是庄家的求之不得。”
“你建立的Oasis,和Oceania(大洋国)一样,空有乌托邦之名。奈奈不愿意看见人们互相残杀,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反抗你。”
明美将木槌再次扔至苣屋脚边,木槌翻滚了几圈。
“什么真相假相有什么好纠结的,勇敢面对的那份就是真实了。”明美疲惫地笑起来。
“打完这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