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纸被风卷起,掠过涩谷地带上空,好似刚丢了命的无神瞳仁,飘着、裹着,最后落在褪色的路牌上,注视着往昔璀璨的霓光色彩被慢慢抽干,变成零星的几点,变成空洞的死寂。
从Oasis幸存的人群陆陆续续出现。警校和明美一行踏上泛着沥青苦味的马路时,脑海中还浮着昨晚他们从萩原那或直接或间接问出来的事情。
“鬼牌从来没有出现过?”
萩原默认了这一点,明美想起他在木屋见到鬼牌时确实和他们一般惊讶的。鬼牌在扑克历史中是美国商人带来,通常在赌局里也不上桌,又或者——能代替其他任意的牌?妈妈留下小王的意思是什么呢……
熬夜后的疲惫让人觉得身体每个地方都灌满了沙粒,干涩得很。明美看着眼前本应播放纷繁广告的电子大屏赫然显示着的“Phrase II”,觉得血液又还在冰冷地沸腾,支撑着兴奋。
除此之外,他们试图问萩原是怎么成的庄家,以及花牌集齐之后发生什么。然而不能“说”也不能“写”的萩原给出了最“哲学”的答案——他把班长嘴里的牙签拿过来插在了年糕上……并摊手表示这插着牙签的年糕就是花牌之后的东西。
“?”
松田对着迫不得已一反人格的幼驯染深吸一口气,诸伏画出五十音图,一个一个指过去让萩原点头示意拼出来。最后得到“石头”和“剑”的意思。
这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神话史诗中的权柄之证——亚瑟王的石中剑传说,也是“天命”的具象化,神剑插在巨石中,只有真正的王者能够将其拔出。听起来很像男孩子高中生时期爱玩的游戏,对吧?机制里暗藏勇气试炼的古老母题的那种。
“就算是庄家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花牌是什么游戏。”——听萩原的意思,估计是每次花牌游戏都由对应花色的人定制,比如红桃K应该就是那个白毛。
后来他们又问了很多,但现在站在涩谷街道中央,昨晚松田在她背后的怀抱还依稀可触,感觉昨日的苦算吃完了,但明天的苦还远得很,短暂的身心安适只是时间缝里的躲避。
宫野明美看向一旁的几个人,注意到诸伏景光在眺望某个方向,可能是他们说的,和波本最后的那次合作吧,是的,也在涩谷。
是有光的好天气。但有风拖扯云层,忽然,一艘庞大飞艇破云而出,黑桃K的巨幅旗帜在高空伸展而下,人群仰头张望。那面旗黑得摄人,边缘猎猎作响,特别是花牌独有的人面画像很是肃穆,持剑的国王有着漆黑如乌鸦一般的底色,带给仰望者阵阵颤栗。
这似乎是阶段二游戏的不同,玩家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游戏类型,每个游戏场地上方都会有飞艇展下花色与难度的旗帜。
骤然一声枪响,原本的好天光被切开。人群里有人身子一晃倒下,接着又是几声,爆裂的声音一时找不到来处,这样如电子游戏一般的冲击画面让再波澜不惊的人也四散而逃,逃窜在持剑黑国王冰冷的注视下,惊恐尖叫与风声混起来,整个场景从僵滞转为坍塌。
“是黑桃K!”
明美听见萩原大喊了一声,然后她看见黑桃K的飞艇在空中移动,街道的转角出似乎冲出一个蒙面人,端着步枪,穿着黑袍,枪口频频闪出火光,刺耳的枪声又因为声速比不过画面速度而延迟几瞬。
论谁都不会想到花牌会以这样简单又粗暴的形式开局。
“上车!”
子弹呼啸间,明美被松田护着头往来时的方向跑。
萩原滑进驾驶座,明美和松田推搡着挤进后排。班长想拉娜塔莉一起,景光也想扑进副驾,但是枪声从侧面狂扫过来,撞击车身迸出火花。
伊达被迫挡在前方,想保护娜塔莉,可是她那边攻势太猛了,只能听到她嘶喊一声“Wataru别管我!”便身形一闪,躲进后方街角。
萩原迫不得已猛打方向盘,回头喊班长快上车。伊达只得半僵着被松田一把扯进后座,好在余光里瞟见景光也往娜塔莉的方向跑去了,才稍稍安心。车门甫一关紧,发动机轰鸣便呼啸而去。
库拉索与爱尔兰原本打算在转角设伏,准备正面狙击黑桃K,却发现对方似乎对他们的藏匿之处了如指掌,行动被次次精准锁定,明显他手里掌握着某种定位器,能清晰掌控玩家的动向。
枪声与喊叫在街巷里回荡,有这样的“开挂”辅助,他们只能步步败退。整个东京23区都是大逃杀的战场,没有规则,没有时限,还有什么比这更符合黑桃游戏的本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