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自然无所谓:“Let's opt for the last one then.”
沉默的潮水无声漫过。明美咀嚼几次和白兰地的相处,虽口舌锋利,总带几分戏谑吓人,可回过头来细想,好像从未真的对她下过狠手。反倒是她,和白兰地周旋下来,似乎得益更多。
只是,更重要的是......她反倒觉得,和白兰地一起,不似和警校那几人时那般拘束。白兰地的世界里,有种出人意料的坦荡,你只需知道她刻薄带刺就好了。那感觉像极了儿时读过的名著,敏感如黛玉,因早知熙凤的尖酸,反倒不至于受伤;可面对宝钗的端方清正,倒生出一份自惭与不安。
“Do you know how hard it is to be nice and normal and decent? ”明美的声音微不可闻。
明美说完这句,白兰地手指轻轻一拨,那颗咬了一口的苹果悄然滑到明美面前,带着某种未言的诱惑。红艳在昏黄光影下微微闪动,像是远古故事里引导人迈向不可回头之路的信物,悄然等待着人去伸手接过。
明美微微失神,视线还落在那颗苹果上,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拍肩声,库拉索站在她身后。“他们几个在楼上等你。伊达警官叫你帮忙拿些橘子上去。”库拉索边说边朝她眨眨眼,解围的意思不言而喻。
明美回过神,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之前不由得再看了白兰地一眼。白兰地的目光从未离开她,玩味中始终带着点儿嘲弄。库拉索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并未随明美而去,而是微微侧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白兰地。
白兰地笑着,冷意顺着眼角蔓延:“阿拉,‘坏女人’做好事,可比那种‘好女人’做坏事来得畅快。我真是羡慕,组织里二把手的属下,坏事做尽了,现在倒装起好人来,和Irish一样,叫人反胃。”
库拉索没有反驳,没急着回话,几近透明的眼睛像面镜子:“Beautiful monster,组织对你的评价。”她声音轻,带着微凉的钝感,目光对准白兰地的脸,没有丝毫回避:“亲手弑母的‘乖女儿’,就算是组织,也不敢多用。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离雪莉的姐姐远点。”
白兰地绷着无所谓的笑意,库拉索转身的瞬间,那笑容才像纸张被风吹皱了一角。
……
明美走上楼,活动室的门紧闭,外头的黑暗滞重如沉默的海水,而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明亮刺眼,像是隔着两个世界。她推门而入,屋里立刻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柠檬薄荷香,披在肌肤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凉意。几张牌桌上推杯换盏,笑声零碎散落,浮在空气中。
警校的几个人大都聚在西北角,诸伏和萩原在台球桌前默契十足,杆子一击,球声低沉回荡。伊达和娜塔莉居中坐在沙发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围绕着他们。松田靠右,身子微微斜靠着,和娜塔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显然烟瘾犯了,却没有点燃的意思,舌尖轻轻绕着糖打转,神情懒散。
明美站在门口,脚步顿住,愣了片刻。沙发上的空位,清晰地留在松田和娜塔莉中间......
萩原一杆推完,抬眼扫向门口,目光在明美的脸上绕了一圈,仿佛一瞬间将她的情绪看穿,眉梢一挑,轻声招呼:“要不要一起来?”他的语调不紧不慢,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关切。诸伏正用巧粉细细打磨着杆头,闻声抬起头,眼角微弯,笑意淡淡却温和。
明美站在那里,努力睁大肿胀的眼睛,像是想遮掩什么,却知道这些目光如刀的男人,早已看穿她的心思。这一刻的掩饰,显得徒劳。
伊达低头看了娜塔莉一眼,眼里有些询问,后者抿了口水,唇角微动,眼神却似乎游离在远处,隐约带着心事。松田一言不发,依旧叼着糖,舌尖绕着糖打了个圈,像是咂摸出点什么若有若无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