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女士仿佛有些责怪自己对于她的关系与问候太少了,所以哪怕嘴上强硬,但还是会做她爱吃的菜过来找她,担心她吃不好。
这些年何女士忙于工作,她也的确独立了很多年,甚至在很多个高烧的夜晚也只是匆匆见过何女士几面。但她都能理解,她理解何女士的辛苦,理解何女士的不易,理解何女士无法两头兼顾。
她可不想何女士沉溺在无法帮助她的愧疚之中。
她上前拥住了何女士,欲言又止,反倒是何女士先开了口:“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的结局并不好,所以我一直想让你在这件事情上慎重,要考虑再考虑……”
——绝不是这样草率。
何女士没说完的话,桑芜猜都能猜到。
“我生气,但我更想你自己想清楚。明白吗?桑桑。”
“我知道——”
两人话没说多久,小姨就来了。像是为了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气愤,所以她是抱着看猴子的心态,跟两人打过招呼,就对着病床上的人审视一番,才面前咂咂嘴,说:“还行吧。”
桑芜:“……”
何女士自然感受到了,只啧啧摇头:“行了,你们俩就是一条心,都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见解,喜欢自己做决定,是我落伍了。”
两人感受到何女士舒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跳过去了,便上前与她说了很多话。
穿孔修补不算什么大手术,术后恢复得好,第二天就可以进食。左林第三天就被醒过来的人叫了过来,桑芜睨着他们,唇不自觉抿起,一副不满的样子。
左林汇报完工作,与桑芜错身而过,出门前听见她说了一句:“真是难为仲总。”
医生说要卧床休息,他倒好,卧床工作。
这几天桑芜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哪怕是问询身体状况语气也很平静,他自然知道这人是还没哄好。
听到这句埋怨,他反倒笑了出来,得寸进尺:“跟桑老师有样学样。”
她停下手中切橙子的动作,心里立刻明白他是在说自己这几天还在画稿、聊展览的事儿。不免啐了一句:“你跟我能一样吗?我又没有让自己喝进手术室。”
“嗯。”他语气莫名有些坚定,“所以我才要更加努力,朝着桑老师看齐。”
桑芜:“……”
她不说话了,仲司砚反而有些焦虑,怕再陷入冷战的僵局,在她递过橙子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她:“桑芜,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
“……不可以。”
“其实我竟然还有点庆幸自己此刻的处境。”
桑芜有些不解。
他摇了摇头,道:“至少,即便你还没原谅我,却也没扔下我,不是吗?”
对于他的思路,桑芜嗤之以鼻:“你有病?”
“嗯,我有病。”他顺坡下驴,“很久以前就有,是某个人莽莽撞撞地冲进我的生活里,将我拉出来。”
二十三岁的仲司砚,桑芜再了解不过。即便他装作每天都一副乐于分享的模样,但她总是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孤独与沉默。
因着远隔重洋与互不相识,她将他当作回收站,什么也都与他分享,只不过她从来不记得太多不开心的事情,所以能输入过去的,基本都是开心的事儿。
以前她还不知道那幅画的灵感来自仲司砚,现下知道了,才真的觉得与他十分贴切。
想到这儿,她对倒放画的意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顺了他的意,问他:“那幅画为什么要倒着放呢?”
他很乐意她与自己有了话题,却又忍不住卖关子:“你真的不知道吗?”
仲司砚目光炯炯,眼底笑意灿烂,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也并不是完全不懂,现在这模棱两可的话语,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但嘴上却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瞬间有点急,拉住她的腕子,将一片橙子塞进了她嘴里,道:“我没有不想说。”
对于他这借花献佛的行为,她不太满意,但她也不会拿橙子撒气,只顺势在他的拇指上咬了一口。
他看着手上那不深不浅的牙印,问:“消气了吗?”
“……勉强吧。”
得到这句回答,他才继续说:“桑芜,我满足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因为那一切……都是关于你。”
满足于,那个沉寂的梦境终于找回了鲜活的心跳声。为了这久违的感动,哪怕要他拖着剧痛无比的身体陪着她步行三条街也行,哪怕要冒着被骂卑鄙小人的风险也行。
桑芜闻言心头颤动,话语里却还是有些气愤:“骗子!”
以为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够诚恳,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对方只是说:“仲司砚,你不说实话就算了,难道还要我细数一下,你的行骗记录吗?”
可惜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她心里全是两人初始时误以为他是女生,才会那样热情地冲上去。他在初次认识时,就骗了她。
而仲司砚还沉浸在这几天来她叫出口的第一句全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