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渊伸手,盖住了沈明玉的双眼,“嗯。”
名为自责的情绪将他彻底淹没,这是一种他上万年来都鲜少体会过的情绪,却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嘿嘿,”沈明玉却突然轻笑起来,“你的声音真委屈啊,你一定是觉得我说的后悔是陪你到凡间,对吧?”
司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一点。
“我都说了啊,如果没有你,我大概是已经死在灵界了。而且……作为学医的草,”少女的声音细微,司渊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听见,“谁没有一个梦想呢?”
“梦想世间再无疾病,梦想人人怡然自乐,梦想……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能安居乐业,没有苦痛。”
少女的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微笑:“我很高兴,作为这么平凡的小草妖竟然也有拯救世界的机会。就像在松山时,我只需要做到自己该做的,就可以拯救那么多生灵。如果师父这时候在的话,她一定会狠狠地夸我吧,毕竟我是真的……爱着这个世界。”
一滴冰凉的水突然落在了她的脸上,可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这究竟是凡间飘飞的细雨,又或是什么人流了泪。
她拼尽最后所有的力气,抬起上半身,拽住司渊胸口的衣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贴近男人的面庞,说上最后一句:
“往后,你的神魂污染只能自己努力了,打倒天华的路上如果碰到凡人,要记得不要让自己太吓人哦。至于现在,我要睡啦,晚安……”
声音越来越小,但她说的话却随着幽幽的风飘入到司渊的耳中,成了天地怒号声中最为温柔的一句。
沈明玉死了。
灵魂彻底碎裂,躯体脱了掌控,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
少女的容颜逐渐逝去,一根枯黄的通碧草出现在司渊的面前。
司渊垂下眼眸,缓缓将那根草捡起来,同时左手在空中一抓,沈明玉四散而飞的三魂七魄被他尽数握在手中,绕着他的指尖飞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做最后的安慰。
“怎么会呢?”司渊能听见自己声音极轻,却带着他难以理解的,滔天的情绪,他完全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来承担我的错误?更何况这条路上若是没有你,我又怎么能走得下去。”
他支起一个小结界,将那枯黄的草连带着回不到躯壳中的三魂七魄锁了进去。
随后,他猛然召出破煞剑,一剑直接将左手手腕划开,泛着暗金色的神血疯狂地注入到那结界中,司渊的面色开始迅速苍白,直到“沈明玉”完全浸泡在了神血中,确保那三魂七魄无处可逃,司渊才将伤口愈合。
随后,他将那暗金色的结界球悬浮在身边,看着空中已经隐隐翻腾的天雷,面上隐隐出现了破釜沉舟的疯意。
“然后,就是我的赌博了。”
伴着空中的一声炸雷,他转身向着神使的方向踏去,一步百丈,瞬息之间就来到了重伤的神使面前,看着面前全然不负先前优雅高傲的神使,嘴角弯起一抹笑。
神使刚从昏迷中转醒,便看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面上遮不住的恐慌。
“见过这种天劫吗?”他的表情如同看狗一般,一脚将神使踹至一边,随后召出破煞剑,十分随意地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防止他逃跑。
神使看着面前那泛着煞气的暗红色剑刃,高声惊呼:“你不能杀我!天华会知道的!我是他的神使,我死了,他就……”
“嘘——”司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天道点召生灵成神,而神会选择神使穿梭三界,代行其事。”
他用剑锋拍了拍神使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样貌的面庞,轻轻说道:
“你身上有着天华的一缕神魂,一旦你死了,这股神魂就会回归本体,让他看见你死前最后的情景。你是不是想说,那样他就知道我还活着了?”
神使拼了命的点头,“现在还有机会,你把神器给我,也算完成誓言,天道不会降雷,作为交换,我不会告诉天华大人,啊——”
他感觉冰冷的剑刃捅入到嘴里,侧着划了过去。
司渊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绝对的压制。
“你当着我的面活剐了五名我的神使,你觉得我知道不知道呢?”
听到这话,地上那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神使骤然僵硬,巨大的恐慌彻底掐住了他的心脏,口中的利刃还未抽出,正轻轻地抵在他的上颚。
他到底想做什么?
恰在此时,天空降下了第一道雷劫,粗如碗口的闪电狠狠地打在了司渊的脚边,大地颤抖。
这是最后的警告,若是再不遵从誓言,那么便要让他彻底湮灭。
司渊收回手中的剑,从怀中掏出几更笔和邪器,斜眼瞥着地上已经彻底烂成一滩的神使。
“好好看清楚了,这是你现在还活着的最后作用。”
语毕,司渊直面着漫天雷霆,如黑色的箭矢般向着空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