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模糊,又模糊的恰到好处,倒显出几分暧昧的错觉来。
郁父听力惊人,从报纸里抬起头,摘了眼镜往这边看,中气十足地说:“买什么按摩仪嘛?我身体好的很,哪里需要那种东西?乱花这冤枉钱,一会赶紧去退了!”
郁南天是个挺强硬的脾气,年轻时当了几年兵又转战去创业,六十多岁了还自认年岁正值春秋鼎盛,从来都不肯让小辈给自己花钱。
平时就连郁故槿想要买个什么东西来,都要拿着逢年过节当作幌子,只有宁池能跟他装乖卖甜的,把老爷子哄得狠不下心来凶人,并且每每还能乐呵呵地收下礼物。
“退不了了,特价商品一旦出售概不退换。”宁池把袋子拎过去,睁大眼睛跟老头子忽悠:“你要是不要,我一会走了顺带拎出去放社区,看哪家的老头婆婆知道心疼自己的话拿走好了。”
“你——!”老头子提了口气,又想不出什么话反驳,半天只能放狠话:“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我小孩哄呢。”
“没哄,是真的。这个家您当家作主,什么都听您的,下次绝对先经您批准。”宁池敷衍地迎合,她把按摩仪的开关摁开,抬眼递给郁南天:“来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老头子见宁池油盐不进的模样,噎了一下。
他吹胡子瞪眼地跟宁池对峙,看了好半天,宁池都心平气和地,几秒后还垂眸把说明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冷白深邃脸庞上的情绪甚至都谈不上不耐,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在应付无理取闹的老小孩。
老头子一个人犟不下去了,转过头盯着客厅桌上枝繁叶茂的满天星花束,重重清了清喉咙,佯装占了上风的样子,宽容地一摆手:“下不为例。”
宁池乖巧道:“……是,我知道了。”
“对了,前几天您不是说心脏不舒服吗?现在还心悸吗?”
“好多了。”
“那就行。”宁池点点头,“等过几天带您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年龄大了肯定会时不时有点不舒服,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这都不算个事。”郁南天拿着按摩仪拍了拍自己的后脖颈,示意自己还很硬朗。
“不行。”
宁池很果断的拒绝了,正色道:“我在医院已经挂过专家号了,等排到号了我跟十六或者让阿姨陪您去。您今年的体检本来就没做,这种事马虎不得。”
郁故槿从厨房透光的玻璃门向外瞥了一眼,目光碰巧触及宁池含笑的唇角,不用细想都知道这小鬼又在装腔作势,扮猪吃老虎。
——但没办法,偏偏她爹就吃这套。
况且宁池底子实在太好,即使未施粉黛,脸颊也依旧红润而线条流畅清晰,那微微荡漾着眸光,撒娇时声线里蕴含着如蜂蜜般甜而不腻的味道,一颦一笑都让人感觉到一种年轻的、明媚而充满灵动的蓬勃气色。
如此一老一少的插科打诨,倒真有种其乐融融的温馨。
郁故槿定定看了几秒,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的时候长而密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裴安鸥关了水龙头,从另一侧走过来,看见郁故槿低下头去瞬间,脸上难以掩饰的歉疚和低落,心底微微一沉。再想要开口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带着几分心疼。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裴安鸥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儿散在额际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绵声细语宽慰说:“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爸爸这个人就是好面子,做不太来跟人亲近的事,但阿槿,其实他没有怪过你。”
裴安鸥跟郁南天是两种相辅相成的性子。郁南天睿智强势而富于激情,裴安鸥和蔼可亲又细腻温柔。
郁故槿算是遗传了他们两个的优点,绵中带韧
——平时相处起来柔软内敛,教养好到仿佛没有一点脾气,但其实跟她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这个人一旦碰上认定的事,哪怕有天大的阻碍,也依旧有自己的较真、固执和不肯妥协。
正因此,这种性格再加上当年青春意气,“那件事”的处理才会如此糟糕和不够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