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职业缘故,郁故槿整个人不论何时都给人一种优雅的书卷气,眉眼落拓,周身气质衬得手指也修长而干净,骨骼分明,又没有涂抹装饰品的习惯,因此显得很有艺术感。
宁池脑子里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她错开视线,佯装淡定的深吸了口气,才重复一遍:“回去吗?”
“回去,昨天给爸买的按摩仪到了,我下课去取了给他们送过去。”郁故槿回神,指尖捏了捏耳垂,淡淡道:“下午没课,等晚上再过来上晚自习就行。”
“那我来接你?”
“不用,太麻烦了。”郁故槿说,“家跟老宅又不顺路,你先去你的,中午我自己打车过去。”
这话听起来没多大毛病,但实操起来却波折的离谱。
附中不在市中心,并且因为是住宿制,出租车一般也不在这停。要想从这里去郁父郁母家,至少要倒腾三班公交。
宁池不想看她这么辛苦,于是死缠烂打,立即斩钉截铁道:“要是不让我来接你,那把车给你留下,我自己走回去,正好吹吹早风。”
郁故槿听了几乎被气笑了,心说宁池这人都在社会这个大学校里学了些什么,怎么威逼利诱用的这么炉火纯青?
昨晚被宁池吓得够呛,现在哪里还敢让她吹风,只好应下了。
宁池乐滋滋地回家吃了早饭,又打扫了遍卫生,从冰箱里拿了扇排骨小火炖着,眼看时间还早又闲来无事,于是心血来潮开了直播。
因为是兴之所起,宁池也就没有特地做准备,房间还是上次活动布置的景,宁池干脆把镜头对准地毯上的毛绒仔,跟粉丝连着麦聊天。
不出意料,一开播就被人调侃昨天怎么没有上播,是不是英雄救美去了。
宁池被逗得扑哧一笑,嘴毒地打趣说:“英雄救美……你们这是深受话本荼毒的一代吗?”
很快有人回复:【诶呀,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荼毒呢?】
弹幕里面纷纷复制粘贴。
宁池简直要被她们笑死,隐匿了私人信息后讲了昨天在公园发生的事,又真诚地说:“不过这种事情呐,希望你们永远不要经历。”
直播间顺着偷拍这个话题畅谈下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宁池窝在椅子里慵懒地边转笔边跟弹幕聊天,忽然手抖了一下,吧嗒一声,笔掉进电脑桌下边去了。
宁池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没想到笔帽会勾连到摄像头的线,等她慢慢悠悠地直起身,直播屏幕已经旋转45°,赫然对着她床头的一盏小桔灯。
宁池登时脸颊一热:“! ! !”,心脏狂跳。
有人敏锐地提出:【这个装饰品看着好熟悉……】
【这就是宁宁的微博头像吧!】
【这主播能处,有些小玩意她真会做!】
……
等宁池回过神,感觉家底都快被扒完了,她牵了下耳麦,边调整设备边笑着阻止:“别捧杀!我手残!这辈子最突出动手成就奖就是能煮熟一碗泡面!”
弹幕一帮天生捧哏:【这可太棒了!宁宁居然能煮熟泡面!】
宁池乐不可支,索性起身去把小桔灯拿过来,用掌心衬着在摄像头前旋转了一圈,有一点隐秘的得意洋洋:“这个不是我自己做的。是某人送的。”
就算这次直播没有露脸,看不清楚神态,但声音犹如是宁池的第二张脸。当她用很贵的嗓音说“某人”时,和前不久随口在直播时说的“理想的人”语气口吻很相似,一点情绪都掩藏不了,像风像花像雪,也像月。
因此被犀利指出:【某人?宁宁这是恋爱了吗?】
……恋爱?!
宁池不由自主地就弯了弯嘴唇,眼底水光盈盈。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复杂晦涩地滋味却从舌根蔓延上来,涨满的酸涩取代了盈盈明眸笑意。
宁池搂着膝盖,在沉默里凝滞许久。
那一刻她其实很希望自己能给出肯定的答案,或者至少可以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池就自嘲地摇了摇头。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懂分寸呢?
从前郁故槿跟莫思岑谈恋爱时,她想着能做她的妹妹一辈子陪着她就好了。后来俩人分手了,宁池就妄想要是哪天郁故槿能答应自己的追求就好了,如今郁故槿已经答应,竟还希望能得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分。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可是
此时直播已经关了,泛着冷光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宁池清晰的脸庞。她前倾着身体,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作的机器,将自己与莫思岑分条列项的进行比对。
从外表、事业到对郁故槿的了解、对情感的认真程度,哪里不吊打莫思岑那混账八百条街!!!
况且她什么都不需要郁故槿做。
她爱着郁故槿,在这场并不对等的恋爱里,宁池愿意素履以往,哪怕一天,一月,一年,十年,长长久久,愚公尚能移山,精卫亦可填海,难道自己就不可以吗?
难道自己就没有资格争一争吗?
宁池思索片刻,自我鼓励似的一点头,遂起身接郁故槿下班去了。
虽然前方还有无数坎坷和深渊,世俗的偏见、郁故槿的回避、乃至莫思岑带给她残存至今的阴影,依旧如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颈侧,但一切都不足为惧——
她有眼前如金子般宝贵的能够把握的每一分每一秒,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本,去争取任何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