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池并没有被高薪诱惑到。
她跟很多见过权势的力量后不由自主臣服于此的人不同,宁池骨子里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能够赚多少钱或是掌控多大的权,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渴望的事。
直播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碰巧之下找到的谋生手段,跟在酒吧驻唱没多大区别。
但这毕竟是她的工作,再加上瓜熟蒂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宁池张了张嘴,没直接拒绝,说,“好,那我考虑考虑。”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喊了瓜熟蒂落一声,
她转头答了句“就来”,又火急火燎地对宁池嘱托,
“那行,别的也没什么事,签名你尽快写好发过来,我这边好安排后续的事。”
“嗯。”宁池说,“落姐回见。”
“好,再见。”
宁池挂了电话回去时,郁故槿已经醒了。
遮光窗帘被拉开,客厅照的很是亮堂宽敞。郁故槿半蹲在地上,衣袖卷了几折翻上去,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臂,面色宁和地在帮宁池整理整签过名的明信片。
照片的那面朝上放着,按着固定张数分成几打。
见宁池推门进来,郁故槿冲她扬了扬明信片,笑意稠密地夸她,“拍的真漂亮。”
她垂头看了眼宁池的签名,又打趣说,“我家小姑娘到底是怎么长的,一转眼都要出落成大明星了?”
照片确实漂亮,是张回眸。
宁池个子高挑清丽,五官深邃艳丽,本身就适合拍侧面照,再加上那天妆容服帖,墨黑色的长裙曳至脚踝,耳垂挂着副法式轻奢双圈耳环,衬的身材灵凸有致。
长而卷翘的棕发盖过锁骨,刘海打下的阴影遮了小半个脸颊,只露出樱桃色的唇角弯弯,眼眸星光。
颦笑之间顾盼生姿,高傲又甜美。
真不可思议,两种近乎矛盾的特质,居然能在一个照片里共存。
宁池看了眼照片里的自己,朝郁故槿走了过去,不算害羞地喊她的名字:“郁故槿。”
嗓音有点紧,有点飘,但没到过分的地步,像是一盏红烛里摇曳的灯芯。
毕竟她心知肚明郁故槿这句话里不含任何暧昧的情愫,所谓“我的小姑娘”,只是极其单纯的,无害的,有种“杨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罢了。
宁池没想太久,被郁故槿打断了。
她问宁池:“签这些做什么?”
“乐播用的,应该是以后要当做抽奖奖品或者彩蛋。”
宁池停了一下,把手机里瓜熟蒂落发来的微信给郁故槿看,“还有些特签没写,这是平台给的十个备选的方案,你帮我参谋一下选哪个比较合适?”
郁故槿抬头,迟疑:“我吗?”
宁池注视着她,张了张嘴:“不行吗?”
其实的确是不合适的。这是宁池的粉丝明信片,她一来不是乐播平台的人,二来对直播了解也不深,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讲她的意见可能都不具备参考性。
更何况,郁故槿是个边界感很强但掌控欲极弱的人,简而言之,她生性散漫,进退有度,即使她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资格置喙宁池决定的人,但也从未越俎代庖的干涉过多。
不过她与宁池在彼此的目光里交缠着对峙了一秒,然后垂下头很轻地吸气,在空气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隐秘的妥协跟纵容。
“行。”她说:“我帮你做参谋,决定权在你。”
宁池就笑了,坐在茶几边缘,左腿叠放在右腿膝盖上,把手机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用食指抵着充电口边缘放倒,贴着桌面推到郁故槿眼前。
郁故槿也没有再把手机拿起来,就那么铺在桌面上,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自证,指尖上下滑动。
空气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能是午后的阳光让人微熏,在某个瞬间里,宁池发现光影下郁故槿的指尖跟耳垂的肤色明明白皙,却又给人一种透着血气的错觉。
瓜熟蒂落发来的句子多是些情话或者应援语。
大概是花了不少钱做的文案,这些话都挺美,朦胧而脆弱,让人看一眼就心驰神往,心生荡|漾。
但不知为何,郁故槿看着这些高级的句子,脑子里却猝然间冒出宁池直播时,笨拙而真诚画过的木槿花。
她的喉口微微滚动,余光朝宁池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有股异样的情愫在发酵,半是甜蜜,半是酸楚。
郁故槿摩挲着指尖,没把异样表现得过于明显。
不知是因为摩擦,还是因为别的,郁故槿发现指尖有些灼热。
她短暂地做了个并不牢靠的排除,跳过所有蜜语甜言,指尖划到最后一行,停了下来。
只有八个字,直白到有些单调:
“静宁见春,祉猷并茂。一岁一礼,一寸一喜。”
宁池把最后一个连笔写完,收了笔。
她接过郁故槿递来的手机,静静地看了一会,问说,“姐姐喜欢这句?”
“这句比较实用。毕竟你是送给粉丝,不是送给……,说情话总归是不……不合适。”如果宁池提早半月让郁故槿看,她必然说的极其顺畅,理由头头是道。
可现在,知道了宁池的心思后……
郁故槿很微妙地觉得心口有些烫。
她垂下眼眸不看宁池,指尖捏着半截指骨,却固执求证,“这句话可以吗?”
“可以。”
宁池爽快地答应,没有一丝犹豫,她看着郁故槿,目光温柔,像是整个世界上都没有比她再好说话的人。
她顿了顿,坐直了脊背,把手机往郁故槿的方向上推了推,伸手点着屏幕,嗓音清越又蛊惑:“但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这句。”
郁故槿抬眸,顺着宁池指尖看过去,耳尖蓦然红透了。
那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委婉: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