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池就静静地看,握着手机的五指已经用力到隐隐泛着血气的地步,还是想亲近却并不急迫。
她在不可战胜的诱|惑面前,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做是一个心智成熟的人,而不是某种野兽,不能饥不择食到为自己的臆想而被迫高|潮。
郁故槿终于摆弄好了耳机。
她似乎天生就会笑。
往往是还没说话,便会先弯了眉眼,目光平静从容,勾出恬淡温婉的笑意来。
这说好也不好,以至于总给宁池以某种错觉,觉得自己是招人喜欢的生物。
“十六。”
宁池问她:“吃饭了吗?”
“没,现在餐厅人多,一会等学生吃完再去。”
郁故槿简单解释了一句:“刚刚开完班主任会。下下周一是学校开放日,学校要提前商定好那天的日程跟活动,讨论了差不多一个上午。”
宁池说:““定下来了?”
“怎么会?”
郁故槿笑笑,摇了摇头:“几个主任的意见都不统一,老师们也不好投票,毕竟投谁都不舒服。最后只好把皮球提给了年级校长,拿了几套方案出来,让她敲定最终版本。”
郁故槿好像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好笑,脸上露出讽刺跟释然交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不过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把话题绕了回来。
“对了,问你合同那事呢?”
“我打算先播着看看效果,签约的事……”
宁池默然几秒,“我刚问了负责的小哥,他说七年期就是最少的,如果真要签约的话,应该也就是这个数了。”
宁池边说着,单手撑着身体往后撤了半步,去摘地毯上落着的一根头发,因此说话显得有些费力,“所以我想再考虑一下,姐你觉得呢?”
“谨慎些挺好的。”郁故槿有些松了口气,转而问:“下午打算做什么?”
“调试下直播设备。”
“要直播吗?”
宁池单手捏着耳垂,把头发用指尖勾着挂在耳后,离摄像头进了点,“我直播了姐姐会看吗?”
“今天怕是不行,今天下午有学校表彰会。”
“姐姐看不了呀。”
宁池逗她,嗓音干净又动人:“那就不播了。”
郁故槿无奈地撇撇嘴,水润的唇齿翕张了一下,欲言又止。
隔了一小会儿,才牵着耳机到唇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你播吧,我可以悄悄地看。”
她语气很轻,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水润的瞳孔闪闪烁烁,故而显出一种与平日成熟冷静不同的俏意来。
耐人寻味又惹人寻味。
郁故槿是个很规周的性子,严谨端方,就算短短几分钟,耳机线也被掖在衬衫衣领底下,一动,修长、线条优美的侧颈和下颔就显得非常明显,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宁池眼里骤发地笑意盎然,往后倾了倾身子。
让一个常年十佳的好老师下这种近于玩忽职守的决心。
宁池想,她都这般愈矩了,她的心上人怎么还是予求予取?
宁池不想让她为难,又不愿驳了她的话让她觉得尴尬,于是斟酌了一下,说,“我今天调好了设备先试试,等姐姐放假了我再开播。”
郁故槿抿了抿唇,弯腰捡起片叶子,追着光线聚成小小的光圈,淡淡应道:“好。”
后来宁池也没挂断,把视频转成语音。
郁故槿在这头跟她连线吃了午饭,又按部就班地查过学生午寝,违纪记录,宁池便在那头摆弄自己的直播设备,偶尔的聊上一句,细细碎碎的话隔着电流攒动,连最后一丝棱角都磨平了,温柔又缱绻。
甚至于很久以后宁池在开始直播时,也依旧觉得那便是最好的状态,陪伴而不打扰。
乐播带宁池的负责人叫“瓜熟蒂落”,是个花名,比她大了三岁,业务能力出类拔萃。
宁池在刚签约时跟她隔着电话聊过一次,那人从主播的业绩福利到如何引流维新,从直播风格到话术套路,愣是没打壳的掰扯了三个小时。
当时的宁池叹为观止。
宁池自从来了乐播,似乎没有经过新人默默无闻的时期,一路在鲜花与掌声里高歌猛进,很顺利的拿下当周新秀榜的冠军。
乐播也大肆旗鼓地给她宣发,专门做了宁池的巨幅战绩图海报挂到官博,圈了宁池。
宁池冲浪娴熟的很,配合转发到自己的微博,带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转发时还开着直播,因此粉丝都能看见宁池发了微博,纷纷跑去微博底下留言,老婆长老婆短地叫,说这不值得延播庆祝庆祝?
宁池没有立刻回答,她背过摄像头,扯了窗帘往外看看天色。
北方过了秋分晚风就开始有了些凉意,掠过山涧与长河,越过崎岖的山野小路和数十年的沧海桑田,吹进宁池微微发涩的灵魂深处。
就在那一瞬间,宁池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
她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一块顽石,是郁故槿把她从泥泞里捡了起来,用清水洗濯尽她身上的脏污,用善意抚平她身上的伤疤,也是郁故槿在宁池自己都放弃自己的黑暗岁月里不计代价的秉笔执刀,将浑噩孤僻的顽石雕刻、打磨成一块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璞玉。
她喜欢上郁故槿,是命运在苦难尽头,予她得天独厚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