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傅呈安是在耍他,喻辞瞬间咬紧了牙关,神情变得难看起来,他抿唇沉声道:“傅呈安,你不要......”
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傅呈安耷着眼皮抬起手来用食指刮了刮喻辞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手很烫,灼热的触感从脸颊瞬间蔓延至喻辞全身,将夜晚凉风带来的寒意完全驱散:“我说过会好好追你。”
他抬腕看表,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低声一笑:“十一点,马路旁边。”
“......”
喻辞忽然有些猜到傅呈安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但他不敢确定。
“你可能不知道我原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远处的街灯映照在傅呈安脸上,将他的眼睛照的很黑很沉,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陈述道:“我从小学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赚钱,有时候是帮人写作业,有时候是下课了到处捡瓶子,好不容易攒够了学费的钱,没有钱买新衣服就每天都穿校服,没有生活费就在家里煮没有油水的粥,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所以我几乎无时无刻都处在紧绷的状态,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时候是能真正放松的。”
没想到傅呈安会说这个。
喻辞心里像被人很轻地攥了一下。
“上大学的这两年,其实是截至目前我人生中过的最好也最体面的两年。”傅呈安语气变轻松了一点,他淡淡道:“有助学贷款,有奖学金,还有很多总体来说薪水不错,也还算轻松的兼职。”
“但这种好是相对的。”
因人而异。
傅呈安凝视着喻辞的脸,在夜晚灯光滤镜下,那张漂亮的惊人的脸愈发显得矜贵,让人舍不得他吃哪怕一丁点苦,受一丁点罪。傅呈安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眼睁睁看着喻辞痛苦。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喻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傅呈安笑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某种喻辞看不懂的情绪:“喻辞,我可能之前没有说过。”
“我其实是个很自卑的人,性格没那么好,甚至还很阴暗。”
“我迫不及待想拥有你,又想让你再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喻辞打断他,直言不讳地追问。
“我之前说要好好追你不是假的,今天跟你告白也是真的。”傅呈安顿了一下:“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答应我?”
上辈子的傅呈安被那些愚蠢又可笑的念头裹挟,怀着某种阴暗心理,用最快的速度推进了他跟喻辞之间的关系。仿佛只要自私的将面前这个人狠狠占有,就能掩耳盗铃装作他们之间那些宛如鸿沟一般的巨大差距都不存在。
这辈子的傅呈安看着面前这个仍然会对他的表白点头的人,发自内心的期望他们之间的进度条能拉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想变好一点。
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和他在一起。
喻辞喉咙滚了滚,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傅呈安此刻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难言的涩意,好像面前这个场景本来是不应该出现的,但因为它出现了,让他觉得隐隐欢喜又有些无措。
只不过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眉心一蹙:“傅呈安,是我给你造成了什么误会吗?”
“......追我又不需要有很多钱。”
喻辞想纠正傅呈安的错误观念,直言不讳:“我知道你已经开了公司准备创业,但就算你真的拿到了赵家的投资,想在短时间内追上我们这种沉淀了几代的家族企业......几乎是在异想天开。”
“换句话说,”喻辞下巴微抬:“你应该早点接受我比你有钱,并且有的是钱这个事实。”
傅呈安偏过头去笑了一下,像是被喻辞这个说法给逗笑了。
他“嗯”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他看着喻辞,似乎在想应该怎样表达才更精确:“但我觉得,最起码不应该是在晚上十一点钟的马路边上。”
喻辞的心蓦地动了一下。
“上次看完那个帖子以后我顺便翻了下学校论坛,”傅呈安低头帮喻辞拢了拢外套:“你可能不知道,有很多人会好奇你每天开的什么车,买了什么限量版的球鞋,穿了哪家大牌的衣服,想通过你看看金字塔尖上那拨人过的什么日子。”
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有就有,出生的时候没有就没有。
真正的阶级是无法通过后天努力跨越的。
“我也是看了那些帖子才知道,原来你曾经撞坏过一辆上千万的劳斯莱斯,第二天又面不改色换了辆红色涂装的法拉利,手上随便一块表都值普通人家里一套房。”才怪,他上辈子接近喻辞之前就知道。
傅呈安半真半假地说:“还有人扒出来,你前段时间一口气买了五件同款不同色的毛衣,是D家今年秋冬刚出的新款。”
喻辞:“......”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关注这些,但他没有不承认的意思,点头:“我没什么耐心精挑细选,所以要买的话就会一次性买很多。”衣服、鞋子、饰品,包括车,全部都是。
傅呈安“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喻辞的习惯,甚至于上一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潜移默化影响了他。
傅呈安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已经买下一套四百多平的临江大平层,阿姨过去打扫时无意中打开了他那个不曾让任何人进去的房间,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柜满是不解:“傅先生,怎么这么多衣服连吊牌都还没拆呀,哎呦,这跟你平时穿衣风格和尺码也都不一样的呀。”
当时怎么回答的傅呈安已经忘了。
他收拢思绪,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喻辞继续说:“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有的是钱,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
“但你本来就拥有的,跟我想给你的并不冲突,”傅呈安再次抬起手碰了碰喻辞的脸颊,似乎想通过这种柔软的触感确认某种真实:“我总觉得,应该对你更郑重一点。”
鲜花、玫瑰、惊喜、礼物。
告白时别人有的一切,喻辞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更应该有。
至于限量版的跑车、名贵的腕表、高奢品牌的新款服饰......傅呈安默然,或许没那么快,但这些也迟早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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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喻辞电话的时候,陶也还在睡觉。
最近他在酒吧遇见了一个很对他胃口的男人,一来二去两人就玩上了床,只不过陶也素了许久,那人在床上手段却很凶,绕是陶也自认为玩的也算很开,都被折腾够呛。
以为喻辞打电话来是为了问他罗浩的进度,半睁着眼睛懒散道:“你别着急啊。”
“消息我已经让人递出去了,你等着看笑话就行了。”
“我打电话又不是为了问他,”喻辞语气不屑。
“那你是为什么?”陶也有些莫名其妙,拿着手机下床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端起杯子的时候顿了下,突然福至心灵:“.....你跟傅学长有进展了?”
喻辞在电话这头扬了下眉梢:“你怎么知道他又跟我告白了?”
“......”
陶也:“又?”
“嗯,我本来已经准备点头了,反正迟早都要在一起。”
“但他让我不要那么快答应他。”
喻辞一向不爱说自己的八卦,更不耐烦跟谁聊心事,他嫌矫情。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表达欲格外旺盛。
于是他风轻云淡继续说:“他说虽然我什么都有,但觉得应该把最好的给我。”
“还说要好好追我。”
陶也:“......”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突然开始后悔没昨天晚上结束以后把床伴赶走,显得他这样一个流连花丛身经百战的老手在一个处男面前格外孤寡。
又跟陶也聊了几句,心满意足挂断电话的时候,喻辞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电话就再次响了起来。
他这会儿心情正好,嘴角上扬,于是靠在沙发上没看来电显示随手就按了接听。
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说:“明天是你妈妈的忌日。”
“早上八点要到陵园,我派车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