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愿意为你做什么吗?”
她的整颗心悬了起来,不禁屏住呼吸,等待谢隐的回答。
空气变得一片死寂。
*
初盈眼睁睁地看着谢隐的神色,从微顿,逐渐转为肃然,方才的旖旎柔情转瞬消失,整个人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初盈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立刻转身要逃,谢隐却忽然出手如电,捂住了她的唇,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以口型说了两个字:
别动。
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来,似是在争吵。
原来谢隐方才忽然神色冷锐,是为了这个。初盈心下猛然一松,顺着谢隐的视线看去,透过石壁缝隙,看到两拨人马的身影,一方身着侍卫装扮,一方则是宦官服饰。
“你们这群侍卫,未免太死心眼!我们都持有东宫手令,你还不认吗?竟然还敢一路追过来?莫不是要阻拦东宫差事!”
“……可是、可是招夔牢里都是猛兽,怎可放开枷锁?”
“又不是要你现在放!这是围场,来这里就是狩猎的,一只大型猎物都没有,你让贵人们都去猎兔子吗?!”
“那也不能……”
“行了行了,明日午时啊,到时候贵人们都会在卫队护送下狩猎。到时候弓箭手围得水泄不通,还能出什么事?看清楚了,这可是东宫手令!”
手令一亮,官阶较高的守卫立刻拉住了那位争辩的年轻官兵。
初盈蹙起眉,只觉得奇怪:明日要猎猛兽,怎么今日观礼时,慕容皇后丝毫没有提到?反而告诫众人离招夔牢远点?
“何事吵嚷?”
随着一句问询,那几个高阶守卫都住了声:太子竟然亲自来了!
太子冷然道:“孤的手令做不得数了,是吗?这大梁,究竟还是不是我杨氏的天下?”
此言一出,就连躲在石壁之后的初盈,亦是心中一惊。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太子杨恒,素来温润文雅,纯孝守拙——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如今这样疾言厉色的,将矛头暗指慕容皇后,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听闻太子这般说,为首的高阶侍卫脸色顿变,其余侍卫也慌了阵脚,纷纷道:“殿下!请殿下息怒!”
那名高阶侍卫立刻请罪:“殿下恕罪,都怪臣新提拔的手下眼拙,认不出东宫手令。臣立即率他们去传令招夔牢!”
太子一言不发,挥退了他们,再转过身时,神色已经全然阴沉了下来。
“都布置好了吗?”
宦官颔首:“自然。慕容迦叶对春蒐那么重视,明日只要将她引到招夔牢,不愁弄不死她。当初她为争可汗之位,败在慕容赫手里,是我们帮她和亲梁国,才保住她的性命,谁知竟然养虎为患……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放任她被慕容赫囚禁终生,何必助她脱逃!”
另一个宦官也咬牙切齿:“慕容氏养出来的,都是些凉薄绝情的疯胚。还记得慕容迦蓝吗,慕容迦叶的姐姐,也是被慕容赫所害,你我都以为慕容迦叶与慕容赫已是血仇,不共戴天——结果人家坐稳了大梁后位,转头就跟慕容赫又联起手来,灭了姑藏!哈,真有意思……”
太子冷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早提醒过,慕容迦叶和慕容赫虽不是亲兄妹,却关系匪浅,焉知当年是什么糊涂账?不过,再凶猛的头狼,也有老去的一天。现在慕容赫没几天好活了,咱们也送慕容迦叶一程,他们好歹兄妹一场,咱们也大度些,送她同一种死法。”
随着太子的话语,那宦官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愉悦地一笑:
“‘千机’之毒,单独使用只会让人神智模糊;可是配上姑藏的泽漆草,那才真是无可转圜。也该让慕容迦叶尝尝了……”
剩下的话语,初盈一概听不见了,她脑海中嗡嗡的,只回荡着提取出的一个信息:
太子……在密谋弑母?
初盈震惊之下,不慎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响。
糟了!
太子立时回头,厉声道:“谁!”
与此同时,谢隐按住她的肩,反手将她按在自己胸膛前,让她背对着太子,然后就这样揽着她,从石壁后走了出来。
谢隐微笑道:“臣谢陵,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碰见殿下……请恕臣无状了。”
他虽口中说着请罪,可是只微微颔首,完全没有松开怀中人的意思。
太子听到“谢陵”二字后,身子微微一僵,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的情状后,用调笑的语气试探道:
“谢大人这是……夜会佳人?”
慕容皇后和亲大梁后,提倡女子参与做工谋事、放开寡妇改嫁,做了些诸如此类的事,是以,大梁风气颇为开放。
谢隐漫不经心道:“算不得佳人,只是房中的侍女罢了。”
说罢便松了手,居高临下地对这低着头的女子道:“还不快走?免得冲撞了太子殿下。”
女子的肩膀微微发抖,也许是被太子的名头给吓到了,连转身都不敢,只朝谢隐慌慌张张福了个身,就捂着脸跑进了林间,消失在夜色里。
谢隐掐着时间,待初盈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便缓步走向太子,温声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太子定定地看着谢隐,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看见,刚刚谢隐抱着初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一物塞到了初盈的袖间。
那是一管用于释放信号的火折子,只要一打开,便有蓝色的火焰烟花冲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