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还是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要钓谁?”
这浓烟大致便是他故意搞出来的暴露位置的信号,但他若是就这么点人,还这般请君入瓮,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负。
“那就得看谁更蠢了。”
陈毓垂着眼说道。
“我等着看。”
祝琬盯着不远处的浓烟,也轻声道。
她说完,陈毓目光从不远处回落到旁边的她身上。
像是探寻一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这是,在期待?”他低声问。
“……”
祝琬顿了顿,避开他的目光,斟酌片刻开口道:
“左右都是叛军,没什么区别,权当看热闹。”
“都是叛军。”
陈毓轻轻重复她方才说出口的话。
甚至好像还带了几分她的语气。
“都是叛军,你是更希望我赢,还是梁王赢?”
他似是随口这样问她。
可祝琬听着,莫名地心里想被什么抓了一下似地。
“都一样。”她强调道。
“哦。”
陈毓像是也不大在意。
他看她一眼,似是带了几分戏谑。
“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赢。”
“是你想多了。”
祝琬摇头,立时应声道。
“是么?”
陈毓平静地看着她。
眼底像是有什么细碎的情绪一闪而过,再看却又什么都瞧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觉着我像你故去的兄长,能沾几分便宜香火情。”
他的话说完,祝琬这一下午莫名提起的心,还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的感觉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是。”
她转头看他一眼,片刻后又移开目光。
“你的性子有点像他,确实会让我想到他。”
“但是生的不像。”
顿了顿,她又道,却没细说旁的。
陈毓却仿佛无从察觉一般,毫无自知之明地追问。
“哪里不像?”
“我还以为是长得像。”
“……”
祝琬有些难言地顿住了。
但片刻后仍是如实道:
“长得哪里都不像。”
她看他一眼。
大抵是觉着评价旁人的容貌不大礼貌,便只是委婉道:
“我兄长,虽然性子不大好,但是生得极好。”
“应该能算是我见过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
想起记忆中周俨的样貌,祝琬真心实意地赞了句。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来,她又补充道:
“不对,如果和年轻时的爹爹比,那还是要差一些的。”
“反正除了爹爹,我觉着再没人比我兄长生的还好看了。”
她话音落下,便听陈毓冷哼了一声,似是对她的话有所不满。
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她方才这番言外之意,实则还是在评价面前这人的容貌,她心里有些歉意。
“不过我兄长……大抵是天妒英才吧,所以平凡普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是想安慰几句,打个圆场,可话说出来,听着便更奇怪了。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神情似乎变得更不好看了。
不如不说这些了。
祝琬看他一眼,心里暗自思忖着。
她其实心里想得清楚,此前那个梁王府的内侍也亲口说过,陈毓和梁王的目标都是禹州,在尘埃落定之前,她大抵都只能留在陈毓这边。
梁王想要用她来向她的父亲、向外祖父还有她的舅舅表兄施压,以达到挟制朝中势力的目的,如今外面定然处处都是梁王派出来的眼线。
相比之下,已然和她达成合作,并且目前看上去对她没有太大的恶意、对相府和定国公府也没有太多企图心的陈毓反而更令她信任。
况且梁王在禹州地界的民间风评实在是不佳,因着姐姐祝瑢所托非人的缘故,祝琬心里对这些个风流浪荡之名远扬的人其实是厌恶至极的。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应是会暂时留在这边。
那么相比那个梁王景钦,她还是更愿意让陈毓占上风。
她并不太想要陈毓赢。
在她心里,理想的状态应是达成某种制衡,互相不敢妄动,届时待朝中有了应对之法,调兵遣将平定叛乱,如此方才算是解了禹州百姓的苦难。
倘若梁王景钦现在折在陈毓手中,届时禹州势力定然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更迭,保不齐便弄出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
何况,现下单看陈毓的心性,保不齐他掌权后,会不会就成了下一个梁王。
她实是不愿见这般惨烈的境况。
世道不仁,百姓连生存都已然极是艰难,安居乐业更是妄想。
望着不远处升腾的烟雾,祝琬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感受到身旁投过来的目光,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但是她也没看向他,只是垂下眼沉默着。
蓦地,身旁的陈毓站起身欲走,又顿住。
他偏头看她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
“今夜,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