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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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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院中唯一的梅树底下,泥土似乎有被翻过的痕迹。

“她与赵家不合?”徐淮止看向顺玉。

顺玉嘴里发苦,殿下与赵家的事情他怎会清楚,“大人,属下觉着眼下局势,赵家与公主应当不会不合。”

便是天大的事,能有命重要?

此时本就飘摇,若是他们还自个儿闹出些事来,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想必大人也能想明白。

顺玉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徐淮止开口说离开,反而等到了不知何时走到掌柜跟前的周芮。

不知那二人说了什么,掌柜的脸色顿时为难起来,而反观他面前的周芮,同样神色不自然。

正当他好奇之时,又听他家大人道:“去看看。”

顺玉刚到二人跟前,就听见掌柜的道:“殿下,我们都是做的小本生意,您要的还是最好的上房,若是一文钱不收,不出三日,我这客栈就该拱手让人了。”

公主没有银子,此事说出去都够让人贻笑大方的了。

周芮似乎也知丢脸,“本宫知道,本宫不白住,银子之后会给你的。”

“殿下,我这儿庙小,实在是……”掌柜的叹息一声,拿着算盘的手无意的拨动着木珠子,眼神游离,着实为难。

周遭看戏的百姓众多,寂静无声之下,周芮低头看了看,可这一身素衣,哪来的琳琅环佩,连做抵之物都没有,她再留下去,也不过是徒增笑话。

顺玉抓着袖子,犹豫着要不要用银两替周芮解围,可转念一想,他哪来的银子。

他没有,他家大人更没有,有心无力之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芮从客栈离开。

周遭的百姓纷纷散开各做各事,可余光却始终留在从客栈中走出的少女身上。

今日过后,市井中有关昭和公主的传言定会再增添两笔,但那些都不是周芮如今最在意的。

少女抿着唇,目光从人群中一晃而过,经过一辆马车旁时,她察觉到帷裳掀开的一瞬间,那道清泠的目光准确的落到她身上。

可她并未回头,眸中的坚毅与屈辱交织汇集,最终落进徐淮止的眼里。

天色尚早,街道嘈杂,从前每每出行都有无数宫人簇拥的周芮,头一回自个儿走在街上,好在素衣并不惹眼,便是有过路人因着容色多瞧两眼,也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她步子缓慢,并未左顾右盼,仿若漫无目的,不知去向。

只用一根银簪挽起的长发风一吹,便散落几簇至耳畔,她抬手勾到耳后,露出半张未施粉黛的侧脸,眼下氤氲的青紫为她增添了几分憔悴。

一直在周芮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马车上,徐淮止静静聆听着派人去打探来的消息。

周芮之所以出现在客栈,是因着她私自入宫一事被赵家知晓,怪她行事莽撞,不堪重用,而周芮的性子本就要强,莫说责怪,便是与她说话的态度不正,都易将她惹怒。

这一点,徐淮止回想起那天清晨,深有所感。

是以当知晓周芮因此与赵家大闹一场,意气用事之下离开赵家后,并未起疑。

顺玉忍不住嗔道:“殿下的性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属下还以为是……”

他看了徐淮止一眼,见他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准备搭理这事儿后,才将欲言又止的话吐出来,“还以为是赵家与殿下又联手算计大人呢,不承想竟是殿下性子使然,眼下这种情形,还耍着骄纵的脾性与赵家闹成这样。”

“依属下看,就得让殿下吃吃苦头。”

“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没有皇家庇护,现在还离了赵家,她眼下落魄的连三岁小孩儿都能欺负到头上,属下敢打赌,不出三日,她就得灰溜溜的回去。”

顺玉一个人说的口干舌燥,半晌也不见他家大人回应,正疑惑呢,狂风忽而吹动帷裳,潮湿的气息涌进马车中,整个上京似乎在瞬间被灰蒙蒙的雾气遮蔽。

要下雨了。

徐淮止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追随着不远处那道娇小的身影。

周遭行人神色匆匆,摊主从背篓中拿出油布提前支在棚上,走街串巷的人纷纷朝着两旁的店铺中走去。

不过片刻,街上的人便少了大半。

河水涟漪阵阵,倒影出桥边两侧随风摇晃的大红灯笼与迈着碎步小跑的行人,在一切慌乱之中,唯有周芮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

满是尘土的地上忽然多了一滴水。

有人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雨线接踵而至,众人脚程加快,连连朝着能遮风挡雨的店铺跑去。

顺玉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下雨而已,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他继续道:“大人,眼下赵家与殿下不合,正是大人摆脱殿下的好机会,没有赵家在一旁煽风点火,殿下一个人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该回去了,而不是仍旧不疾不徐的跟在周芮身后。

“大人,属……”话音未落,顺玉猛地睁大双眼,看着徐淮止让车夫停下马车,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

“大人!”回应他的,是徐淮止并未停下,始终朝着周芮走去的脚步。

顺着徐淮止的身影看去,被人撞倒在地的少女散乱着发丝,裙角覆在被雨水浸染的泥灰上,如同一只被丢弃的脏猫。

尽管如此,可当少女含泪抬头时,仍旧如月下昙花,惊鸿一现。

顺玉始终不想承认他家大人也会有被美色所惑的一日,可近日来徐淮止的种种言行都在告诉他,殿下对大人而言,是不同的。

感受到头顶罩下阴影的瞬间,周芮眸中的委屈还未消褪,抬眼对上徐淮止不算愉悦的目光时,委屈顿时化为了水雾,“徐淮止……”

伞下无雨,可周芮的脸上却啪嗒啪嗒的落下泪花。

“殿下不回赵家,在这儿委屈什么。”

知道的以为他是好心相劝,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来看她笑话。

相处这些时日,周芮自是明白徐淮止这张嘴的厉害,也知晓他向来嘴硬心软。

她抽搭的拭去颊上泪珠,倔强道:“本宫只是随处走走。”

若当真是随处走,怎会一副狼狈模样,连她身边的青雉都不曾随行在侧。

伞沿向她倾斜的那刻,徐淮止波澜不惊道:“那便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话虽如此,可他脚步却未曾挪动半分。

挂在眼尾的泪珠瞬息垂落,周芮氤着恼火的眸子直直的对上徐淮止。

盛着火光的双眼让本就艳丽的容色更添几分鲜活。

“徐淮止,你莫不是当真来看我笑话的。”

他面色从容,举止坦然,眉头轻动的那一瞬,仿佛在告诉她,她所料不差。

周芮气恼的提着裙角起身,堪堪没过男人肩头的身量让她显得有些娇小,毫无气势,只有抬起下巴,才能勉强彰显出她的傲然,“现在看完了,你还不走。”

若不是她几乎将委屈二字刻在了额头上,徐淮止当真要以为她在赶人。

那副藏不住心思的眸子,分明粘稠又满是期待,恨不能让他留下的样子比她口不对心的话更叫人信服。

握住伞柄的食指轻敲两下,徐淮止面不改色的道:“与其和我逞能,不若改改你的性子,想想如今处境,隐忍按捺,明哲保身,总好过处处与人为敌。”

他在教她,亦是劝解。

有一瞬仿佛回到两年前,在周芮眼中,徐淮止最初的模样便是这般,古板严肃,一个不小心便要被他数落教诲。

“徐相说的有理,可我不明白隐忍为何物。”略显骄纵狂妄的话听在人耳朵里并不令人舒适。

对牛弹琴。

明知结果,他方才竟还要多费唇舌。

徐淮止脸色稍冷,转身欲走时,却又听周芮道:“你教教我。”

他身形一顿,察觉到衣袖似乎被人攥住一角,以往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昭和公主,此刻竟细着音儿,仿若撒娇般低诉,“徐淮止,你教教我吧。”

雨势忽而大了起来,飘进伞下的雨水打湿了二人肩袖。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马车上传来顺玉的声音,“大人,雨下大了,宅院里晒的东西还没收呢。”

方才还从容淡定的徐淮止脸色猛地一变,连忙抬步朝着马车走去。

顺玉眼睁睁看着他家大人上了马车,而跟在大人身后的殿下,也面色坦然的走上马车。

“赶紧回去。”

而他家大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跟了个人。

亦或是知晓,却并未斥责。

“大人,殿下她……”

徐淮止看了一眼周芮,并未多言。

顺玉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人紧着家中之物不错,可对殿下跟着他回家一事,也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视若无睹。

他不信大人不明白,离了赵家,孑然一身的殿下,比之先前更是一块烫手山芋。

他此时的默举在顺玉看来,就是被迷了心窍,明晃晃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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