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的就是自己。
宿雪溪手指上传来冰凉的湿润感,一滴又一滴,砸在他手上。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萧长泽把额头压在了他的腿上,“我只想对你再好一点的。”
掌心握住的手还是抽走了。
就像上辈子留不住的人。
抽走的手像是一并抽走了他的思绪,萧长泽脑子一空,仿佛又回到失去雪溪时,那种空茫无助感铺天盖地压向他,连着悔意和恨意,蔓延的疼痛碾压过他的心脏五脏,四肢都是颤抖的。
不敢抬头。
也不敢再去抓住点什么。
像溺水之人无能为力地看着唯一的稻草随着水波漂浮走。
一声轻轻的叹息,手掌轻轻落在他发间,“殿下。”
有人把他从窒息的深水里水里捞了出来,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进入鼻腔,险死还生。
宿雪溪的手停在他的头发上,声音无奈极了,“怎么把自己说哭了,我只是生气,又没有不理你。”
“你都答应要照顾我了,不是应该你来哄我吗?”
异常相似的话在萧长泽脑海里响起。
“你应该生气,冲我发脾气,或者不理我,然后我来哄你。”
他的得寸进尺真的是被雪溪惯出来的,萧长泽想。
那大概是他们成婚大半年后,正是冬天,连日下雪,地面上厚厚一层,假山石桌也披着雪衣,树都被压弯了枝头,萧长泽知道雪溪喜欢,院子就没有让底下人清雪,还说要晚上回来陪他一起围炉看雪。
四弟萧长安任职刑部,和他在京郊发现了凶案线索,怕晚了痕迹被雪盖住凶手逃脱,急着追查,他便派人回府传话说会稍晚些回去,一来二去的,返程时天都黑透了。
萧长泽着急,多催了车夫几句,谁料地面泥泞,车夫一时没看清,马车车轮陷进了坑里,往外拉车时,天寒地冻,老四这个马车的质量实在不好,车轮居然就这么断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萧长安劝他等底下人把车修好再走,萧长泽却等不了,系上披风,独自冒雪离开了。
他失约了。
如果不是他失约,那天的雪景或许会很好看。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听底下人说雪溪点着灯,自己一个人等他始终没有等到,过了子时才去睡。
萧长泽以为雪溪会生气。
谁知道,卧房里还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萧长泽带着一身寒气上了床,睡梦中的宿雪溪蹙着眉,半梦半醒间往外推了推他,被他牢牢抱着。
“凉……”雪溪带着困意说了一句。
萧长泽把他帮着四弟追查凶手的事情解释了一番,实际上还有些心虚,宿雪溪含糊道:“知道了。”
萧长泽磨着牙,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雪溪推又推不开他,就随他去了,被咬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窝在他怀里,以一个坦然没有防备的姿态重新睡了过去。
萧长泽在等雪溪跟他生气,但是雪溪没有。
他只是早上坐在镜子前看了看肩膀上还未彻底消失的牙印,揉散开,就把衣领拉好,披上外衣出去了。
一整日,说话做事,跟他交流都一切如常。
萧长泽反而不情愿了,按住他又咬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雪溪抬眸,平白无故的,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怎么又咬?”
总喜欢咬他,薛玄的小兔子都没你能咬。
萧长泽:“为什么不生气?”
宿雪溪仰面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奇怪道:“什么生气?”
萧长泽:“我失约了。”
他这么说,宿雪溪还以为昨夜他听到的解释是做梦,仔细回忆了一番才确认,“你不是解释过了?”
萧长泽:“那不一样。”
宿雪溪头发被胳膊压住了,手腕又被他牢牢摁着,偏头扯了扯头发,萧长泽又不肯松松力度,只能作罢,无可奈何道:“哪里不一样?”
“我虽然有原因,但是失约就是失约,我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应该生气,冲我发脾气,或者不理我,然后我来哄你。”
宿雪溪:“……”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长泽:“嗯?”
宿雪溪:“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幼稚。
萧长泽:“我是。”
宿雪溪:“……”
萧长泽:“我不管,我就要。”
宿雪溪酝酿片刻,忽然翻脸,“下去。”
萧长泽懵了一下:“?”
宿雪溪一抬腿,给他从身上踹了下去,“外面呆着去。”
萧长泽满意了,欢欢喜喜地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宿雪溪:“……”真的很幼稚。
带着一点冷香的熟悉的怀抱将萧长泽从回忆拉回现实。
宿雪溪俯身抱了抱萧长泽,“殿下,没事了。”
没事了。
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