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众人齐至,萧颂携月妃一同入座。
中洲偌大,帝京从不缺美人,可月妃娘娘江绮月年轻时才色双绝,声名可谓无人不知,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脸上看不出多少时间的痕迹。
“难得几位族长都在,”萧颂笑了起来,“换了寻常,也只有每年神祭时才能见到诸位坐在一起。”
尽管语气随和,端坐主位上的人皇身上仍是带着凛然不可冒犯的上位者气势,带着不容置疑与辩驳的压迫感。
他将目光转向宿雪溪,微微停顿,除了几位族长和萧颂,皇室中人几乎没有人见过宿雪溪的真容,他今夜前来没有任何遮挡,众人早在见到他时心中就已经被他清冷出尘的外在惊艳过一番。
“人族与各族本就亲如手足,如今又要和仙族亲上加亲,朕也算半个长辈了,老三的性子跳脱,日后若是有做的不周之处,你尽管说,朕和月妃定不饶他。”
席间几位皇子神色各异。
萧长泽消化了最初得知赐婚时的震惊与担忧,心态变化得很快,觉得甚是有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未婚夫在看。
四皇子萧长安最老实,一脑门冷汗,对面四位族长没一个好惹的,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臭,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父皇实在强大,完全不受影响。
“怕是扰不到陛下和月妃娘娘,真惹到了,三殿下只怕当场就能认识到错误。”薛玄单手支颐着,斜靠在侧,另一手转着酒杯,脸色苍白尽显病弱之态,却无一人敢轻慢于他,“正如三殿下白日里忧心的,家暴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人皇朗声笑两声,两指点着萧长泽,将僵硬的气氛轻松化解,道:“真要是这样,那为父可不管,技不如人,也是你自己的事。”
萧长泽:“薛族长说笑了,雪溪可舍不得。”
“咔嚓。”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师海寻的桌角。
质地坚硬的檀香紫檀木一角被握在手里,师海寻黑着脸皮笑肉不笑道:“实在抱歉,前些日子闭关不太顺利,出关后总是控制不住力道,听了三殿下的话,心中好笑,一时激动就这样了。”
萧长泽微微一笑,回道:“不妨碍,师族长忙于族内庶务不通风月也是难免,不过族长年岁合适,也该像长泽一样,早些考虑终身大事才好。”
无耻。
师海寻手里木块簌簌化为木屑残渣,他气道:“三殿下这话说得轻巧,如果不是你夺人——”
“嗒。”
宿雪溪酒杯放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另一边咳嗽声紧随而至,薛玄咳的惊天动地,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来。
谢灵如离他最近,倒了杯茶水放过去,薛玄道谢:“多谢。”又向众人解释道,“老毛病了,无碍的。”
萧长泽:“谢族长还是该好生保养才是。师族长刚才说什么?”
师海寻气急了险些冲动,被宿雪溪和薛玄提醒,已然冷静不少,话头一转,“我说三殿下,话说的轻巧,如果不是你今日有了婚约,此刻被催婚的不知该是谁呢。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我若遇不上我心仪对方也心仪我之人,去哪里谈婚论嫁呢,我、又、不、是、三殿下。”
还能仗着自己是皇室的身份逼婚。
谢灵如把话接了过来,他一笑,张扬明艳,说出口的话却字字逼人:“说起来,长幼有序,二殿下至今尚未成婚,倒是被三殿下抢在了前面。”
这架势堪比神仙打架,列位开口的无一不是分量举足轻重。
萧长容不适合掺和但妖族族长点到他,他又不能不应,只能圆了句,“我武夫一个,没有心悦之人,婚事尤需父皇母妃费心。三弟能早日成婚,二哥为你高兴。”
太子不动声色,手指却在桌上一下下轻点着,足见忧虑。
四皇子绷着后背,听着二哥平白被卷进去,感觉冷汗下一秒要下来了,他旁边的老五和他状态差不多,唯独老六萧长瑜最悠闲,闭着眼睛按着头,扶着桌子身子微晃,后面更是趴在桌上,似乎是困得睡着了,完全没有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所影响。
四皇子:“……”年纪小也是有些好处的。
谢灵如不在意萧长容说什么,“雪溪这段缘来的实在令我们这些老友措手不及,雪溪你也是,之前竟一点也没听说你心慕三殿下。”
薛玄看似八卦,道:“雪溪和三殿下是何时相熟的?不说来听听?”
宿雪溪不方便过早言明立场,薛玄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问他,“啊……我忘了,雪溪最是害羞了,连出门都要遮掩容貌,肯定不好意思,还是三殿下来说?”
萧长泽此番也算是领教了几位族长的压迫感,说来也巧,他见族长真容那晚,族长确实没有遮掩容貌,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他一对三,这边还没接得上薛玄的发问,另一边谢灵如又续上了,“嘶——莫不是三殿下单恋?”说着又摇头,“自是不会,”抬起头,“陛下怎么可能做这种强人所难之事呢?”
人皇陛下自是不怕被质问,不过他身侧的月妃此时忽然起身,从上位上缓步走下来,停在宿雪溪身侧坐下来。
这一场唇枪舌战中至今尚未开口的宿雪溪掀起眼皮,冰凉的手被人握住,月妃拉着他的手,“这孩子,本宫一见就觉得亲切,你如今年岁几何?”
宿雪溪手指被月妃娘娘紧紧握住,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亲切非常。
宿雪溪冷淡道:“二十有六。”
月妃娘娘闲话起家常来,“竟然才及冠一年,长泽比你还大一岁,都不如你稳重,本宫……”
薛玄听不下,径直撂了手中酒杯,座中四位族长,宿雪溪年岁最小,任族长时间却最长,如何会不稳重?萧长泽怎么比?
精致小巧的瓷杯在桌子上摔出“啪嗒”一声响,裂成一大一小的两瓣,声音不算大,琼林殿中顿时落针可闻,众人连同侍从宫女的呼吸声都压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