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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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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可能呢?今天是8月22日,明天天一亮。沈最就会把他送上飞机。

妈妈不要小边了,沈最也不要小边了。

孩子忽然安静下来,沈最顺势蹲下,怕他又闹腾,沈最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捂着胸口,虚虚求道:“别害怕小边,是我,我是沈最。”

“小边,你把毯子掀开看看我好吗?”走廊的穿堂风一吹,呛进沈最气管里,他又开始咳嗽。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沈最皱着眉低下头闭了闭眼将难受忍下去后继续道:“咳咳……小边……我不舒服,你像以前那样,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说着,沈最的咳嗽声愈发剧烈,几乎整个人都倒在边渡的身上。

这一瞬间,边渡是安静的,那一声绵长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隔着用鼻尖凑近他的脖颈深深嗅了一口。

虽然衣服上的味道还是令人厌恶至极,但边渡闻到了沈最发间的味道。

是属于沈最的味道。

像是终于活过来,也像是本能反应,边渡一直垂着的手抬了起来,拥住沈最。

他掀开毯子,沈最潮湿的眼底终于撞进来一双漆黑的眼。

“你又要把我扔掉了吗?”边渡嗓子沙哑异常,像一副破摞。

说着,他把沈最抱得更紧,“别扔下我,别和别人共度一生。”

沈最下巴搭在边渡肩上,冷汗全蹭边渡的鬓边。

嘴里有咽不完的泡沫,沈最不停地往下吞咽,一直到咽干净他才开口:“我没有要和谁……和谁共度一生。”

“我听到了。”边渡扶正沈最,直视着他眼睛:“你在很多很多人面前,和那个人说,要和他共度一生。”

前几天那个活动,现场剧情重演有这么一段。沈最觉得自己完全没发挥好,压根没放在心上。

哪知道这都能被边渡看到?还造成那么大误会。

漆黑的楼道里,边渡满脸的绝望:“沈最,这就是你想把我丢掉的原因对吗?”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一起,我问你,我可以爱你吗。你不说话,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又要把我丢掉了。所以第二天才会消失不见?为什么你们每次把我丢掉的时候,都不讲一个字?妈妈这样,你也这样。你们都说爱我,都说不会离开我,可是你们都把我丢掉了。”

医生说不可以激动,沈最长长抽气,忍着难受哑声道:“对不起……小边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当时我确实太不成熟,太不理智了……那天早晨……”

那天早晨沈最是被憋醒的,心衰复发后的每一个清晨他都很难受。早前那些年每次难受他就会发脾气,弄得边渡一脸无措。这次他不想这样,这才早早离开了卧室。

沈最还记得那天清晨,怕吵醒边渡,他捂着嘴的力气很大,以至于到了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能看见腮边有两条红红的指痕。

边渡像小时候那样,勾勾沈最手指,带着他的指腹摸到自己的手臂:“你那天晚上看清楚我手臂上的纹身了吗?”

那晚肌肤相贴,就算夜灯再怎么昏暗,但沈最还是看清了。

边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纹身压根不是打眼看过去的缥缈花纹,那些杂乱的线条里纹着密密麻麻的最字。

就是这样才觉得窒息,才觉得心脏生疼。

这两天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沈最不是没有醒过来,他也曾短暂地清醒过。但每次醒过来,眼前浮现的就是那几条杂乱的纹身线条。

纹身痛不痛沈最不知道,但总不过就是尖锐的皮肤刺破皮肤,这种体验他再熟悉不过,是很疼的。

那短时间里被尖锐的针头反复刺破皮肤该有多疼呢?

每当这个时候,柜子上放着的监测机器就会发出警报。

好像这几年里边渡纹身时感受到的痛全都在这几秒里加倍地返还到沈最的心尖上。

不光是那会,现在也一样。沈最疼得脸都白了,翻着青色的指尖颤抖着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触摸到边渡的胳膊。

隔着衣服,沈最根本看不见那些纹身盘踞在哪里,却觉得边渡整个手臂的皮肤都在往外冒着密密的血珠。

像触电般缩回指尖,沈最嘴唇翕动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呢?得多疼啊,纹那么多纹身……”

“因为是你说的啊,你忘了吗?”边渡抱住摇摇欲坠的沈最,将他扶好坐直,“你知道我原本有更快更直接来面对我很难受的时候的。是你说的,不可以这么做的。你忘了你抱着我,一遍遍和我重申让我不要用那个办法了吗?”

他笑了下,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地继续对沈最说:“可是沈最,我真的很难受,你扭头就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我难受的时候要怎么办。”

回忆里有一句话 被沈最下意识遗忘,现在边渡反复说自己难受沈最又不得不把那句话从记忆之海里拎出来细细嚼一遍。

已经顾不上难受,沈最抓住边渡的手腕,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着急:“……什么意思?”

边渡的眼神反复平静了下来,几轮静默的呼吸间,沈最的着急已经影响到了呼吸,他嘴唇变成了淡紫色,“你说啊,你在国外那几年到底怎么了?”

沈最诚恳看向边渡:“小边,是我不对,是我考虑得不成熟,我向你认错好不好?你哪里难受呢?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还年轻,你身体不能有问题的。”

边渡定定看向沈最:“我没怎么,我就是,总能看到你。”

沈最骇然松开手,周身沉重到甚至无法顺畅地从肺腔里抽一口气出来。

他不敢打断边渡,觉得自己喘粗气都是一种无礼的打扰,只能轻轻张着嘴慢慢往外吐。

“我那会每天都能看到你,你就在我前面,我每次求你等等我的时候、求你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你都会消失不见。哪里都是你,广场上能看到你,大马路上也能看到你,连我去河边取景都能在河对岸看到你。我想追到你想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可你每次都会消失。”

边渡说话一向没什么起伏,此刻也带上一点激动:“但不管我跑得再快,喊得多大声,你都会消失。”

慌张让沈最呼吸开始凌乱,胃部也开始捣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坠在里面一样,疼得他忍不住干呕。

他紧紧抓着边渡,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言语在此刻太过苍白,沈最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直到鼻腔被塞住,说话含糊不清也没停住。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边渡眼神飘忽了下,很快又看向沈最:“我只顾着往前追你,我生怕赶不上你,根本管不了别的。”

忽然他狡黠笑了下,看着沈最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有一种快意感油然而生,“沈最你猜,我追上你了吗?”

沈最讲不出话来,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边渡一哂,接过话来:“你知道不是吗?我压根追不上你,我怎么可能追得上一个幻象呢?我跑得那么快,唯一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车撞断一条腿。”

四肢发麻、视线不清混合着窒息憋闷感全都冒了出来,这种难受几乎是毁灭性的,胜过以往每一次发病,比一个月前那个雷雨天还要让他难受。

即便是这样,沈最也还是努力地做出反应,他先是仰起头去企图去看清边渡的脸,很快又捂着胸口俯下身去,颤抖着伸手去摸边渡笔直修长的腿。

沈最满脸都是泪水,还用几乎已经听不清的声音一遍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很多年前,还没回国前,安德烈曾经问过边渡,有朝一日看到沈最了要对沈最说什么?

边渡那会声音冷淡,只说了四个字:“实话实话。”

那会他能讲的话还没那么多,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让沈最知道,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但看着哭到喘不过气来的沈最,边渡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算得上撑着,也算得上抱着,不过更像是紧紧抓着。

生怕沈最会跑一样,边渡双臂箍着沈最,任由沈最缩成一团蜷在自己的禁锢里。

边渡语气回复了平静,只剩眼眶透着一点红,他把沈最半抱起来,一点不讲究地让沈最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抬手用手背把沈最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沈最的眼泪掉下来一颗,他就耐心地擦一颗。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沈最,用最平静的声音去解释他很多年前无法开口的那段日子里做的那些疯狂举动:“妈妈不要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那会我每天都能看到幻觉。只要天一黑,我就看到很多很多血冒出来,妈妈倒在那些血里。它们热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妈妈在抱我,它们干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妈妈会离开。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保持血是热的,哪怕这些血来自于我的身体里。”

夹杂着水汽的风一直往这个破旧的楼道里钻,将记忆深处那个躲在楼梯夹角里满身是伤的小男孩带回到沈最面前。

沈最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眼泪打湿了边渡的衣襟。

但边渡仍旧平静,他温和地拍着沈最的后背,“但后面你来了,你把我带走,你抱着我牵着我,我再也看不见那些幻象了。我以为我好了,我能说话、能上学,我以为能就这么好好过一辈子。可你又不要我了,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走了。是不是很熟悉?妈妈也这样,她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她就走了。你以为我长大了,实际上我还和以前一样。”

沈最一直一直摇头,眼泪甚至掉到了石阶上,成了好几个小小的圈。

“不是……不是……小边……我不是……不是这么想的。”

边渡半跪在沈最面前,有些意外沈最现在的模样。

这一个月来积攒的愤怒和难过在沈最痛苦的眼泪里变得无足轻重,可边渡还是不甘心,他还是想问清楚,说明白。

他执拗地牵起沈最的手,仿佛还不够,他还捏住沈最下巴往上抬起来了点。

两个人目光交汇,彼此都能看到对方通红到快要滴出血的眼睛,“那天夜里,你总撒开我的手,让我不要这么牵着,说‘两个人牵着手怎么睡?’”

“我当时说‘不牵着不光睡不着,人都快要死了。’”

“你以为我在夸张。其实不是的。”边渡难得哽咽,“沈最,我真的死过好几次,这七年里除了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出过车祸外,我还掉进河里过,跑的太远迷路过。警局判定我不能开车,吊销了我的驾照。你现在还觉得我说话是在夸大其词吗?”

沈最又开始咳嗽,咳得很凶,几乎直不起腰来。他使劲儿摇头,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掉下去,一滴一滴连成延绵不绝的线,线又打在地上变成圈。

“现在想知道我为什么纹身吗?没错,还是因为你。你说我不可以伤害自己,所以我连让我发泄的办法都没有。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伤害自己,所以我只能找别的办法让自己捱过最难受的时候。七条纹身,每一条都是你离开我的那天纹的。”

忽然边渡松开沈最,缓了缓自己早已哽咽的声音。

他强硬地掰开沈最的手,两个人的距离陡然拉近,边渡用鼻尖蹭了蹭沈最的脸,抿着唇吻了上去。

即便沈最没张开嘴巴,他也尝到了远胜于上次的浓烈血腥味。

“沈最,这七年里我每一天都很想你。”松开怀抱,边渡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又满是期许地问沈最:“你呢?你有没有在某个脚凉没人给你捂着的时候想起过我?还是说你真的已经决定好要和别人共度一生了?”

沉默的这几秒如同痛苦又漫长的七年。

只是这七年里,从没有一次边渡能说这么多话,如同报复,又像发泄,到了最后连他都不知道讲这么多到底算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算,他只是太过想念,所以难免多言。

可一旦说出口,又不免想执拗地要一个答案。所以才这么执拗地一直看着沈最,看着他死死咬着嘴巴,祈求他下一秒唇线舒展,能点一下头说一句“我也想你。”

可当唇线舒展时,边渡还是没听到答案,他的胸膛感受到一片猝然袭来的温热。

那是从沈最嘴巴里吐出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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